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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鱼木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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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随槐安没能等到褚鹭宣的位置消息。
秘书在下班前还是托人从花店买来一束睡莲,她可能只是同情她的老板,或者不过是想升职加薪。
随槐安想着,门开了,他刚想皱起眉头,却见那人携着远方的气息走来,坐在随槐安对面的沙发上,像是一坛封在冻土下的美酒,有风雪的清冽更有酒的刚烈。
“那边有点乱,我就先来找你了。”褚鹭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以随槐安的性格这茶大概是他最长喝的西湖龙井,不过是水不同。
褚鹭宣他不懂茶,觉得茶没味,随槐安总是说的无味最是美味,他也体会不出来。
喝茶的人不会让他失望。
他手上的茶刚倒下,就被随槐安抽走,换了一杯。
“这杯温度刚好。”
褚鹭宣接过茶的瞬间,用手点了点随槐安的手,放松,我不会莫名其妙消失。
随槐安靠在沙发背上,常常呼出一口气,“还好你是真的。”
茶的苦涩缠住舌尖上的味蕾,随槐安拿起褚鹭宣倒得茶一饮而尽,他喝了很多年的茶只有在面对褚鹭宣时才会用这样方法,乱无章法。
褚鹭宣折下放在花瓶里的睡莲,一般来说一朵睡莲的花瓣在8到25瓣之间,8到25秒的时间可以给随槐安理清条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母亲走的时候,她问我你想要钱,还是爱。”随槐安用一只手当作面具,遮住自己的半边脸,那只手长在他身上,却又不像他自己的,像是从幕后探出来。
他的生活里一直有一双大手在操纵。
“你选了钱。这是个好选择,兄弟你不用自责,谁都会这么选。谁会拒绝金钱。”
褚鹭宣把睡莲放在大理石茶几的中央,分不清,中间提亮的是月影还是睡莲的光。
“我选得是爱,呵呵,很可笑吧。”随槐安扯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随槐安选的爱,爱呢本就是最大的谎言,母亲失踪,弟弟好端端地疯了,可所有人都说自己的家人一直是这样,都在恭喜自己。
调查那个项目,免不了接触时密灼,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边竟然处处布满眼线,到最后只能用一种荒唐的身份达成合作。
他好像把身边的人越推越远,褚鹭宣自那以后也对他变得小心翼翼,我们可是十年的情谊,如果是十年前的褚鹭宣不会眼神躲闪,连对视都不敢。
“对阿姨来说,这就是她理解的爱。”
褚鹭宣手捏住睡莲的花瓣,睡莲为何要沉睡,随槐安没有必需参与长生项目的理由,他不用献祭,不用像随还与一样疯疯癫癫的,更不用像他一样刀尖舔血。
可随槐安也是可悲的棋子,他的母亲要用他的婚姻作为时密灼登台的阶梯,他没有探查真相的权利。那场被吹嘘成天作之合的婚礼,除了新郎和新娘全部到场。
褚鹭宣刚想开口,随槐安的手指便横在了他唇间。
“不想开口,不想听你说谎。”
随槐安背过身就像刚才那个一口气灌下一碗茶的人不是他一样,他还是那个冷静自持的随便有钱集团继承人。
褚鹭宣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当然明白,随槐安的醉意来源刻舟求剑,茶凉了,褚鹭宣也没有办法。
“嘟嘟——,少爷被关禁闭了。客人还坐在车上。”
父亲对还与的态度近些年都是不冷不热,怎么会突然发难,难道还与的疯病不是真疯,他们共同在讲同一个谎言。
“我马上回去,你先牵制住他。”
“呃……”司机看着打算从车窗翻出去的唐明再一次感慨。
“我知道了,把他放走吧。”随槐安挂断电话。
褚鹭宣指指腕表“希望我们下次再见面时时针能往前走一点。再见,不耽误你了。”
临走时,褚鹭宣把几支睡莲全拿走,随槐安不喜欢花,那这些花也就不该出现着。
不知怎么想的褚鹭宣出门后没有马上离开,他靠在随槐安公司的消防通道里,看着随槐安的车扬长而去。
随槐安在刻舟求剑,而他在自欺欺人。
司机挂断电话,唐明坐在车里。
“随槐安什么时候回来?”语气生硬,和他扮演的人设相悖。
“您,可以先行下车,这会儿少爷应该被关在房间里。”
司机两边都不想得罪,给车门开锁,这样他又践行了随槐安的命令,随厦那边问起来就是乘客自己跑下来的。
时密灼没有告诉唐明需要和随厦,随槐安这些无关人员接触,她的态度可能更恶劣一点,提防,对抗。
唐明拉开车门,“告诉他,他弟弟归我了。”不管司机有没有带话,大步向前迈去。
随还与被关起来,正和他的心意。房间的抽屉里有一沓笔记,大部分是骨头的手稿,原主之前应该从事医学,还有五行八卦图。
“长生项目”。随还与念出随厦提到的名词,随厦当时的神情俞发清晰,癫狂,发丝竖起,面目可憎,红血丝布满眼眶。
随还与下意识想到那本造假的笔记上,五脏六腑和五行相对应。胃像是被一支大手捏住,恶心,头痛欲裂。
有人锻造“胃”就有人会去锻造剩下的脏器,然后……就像忒修斯之船一样,把全身的零件替换成永恒不会老旧的船板。
随还与头痛欲裂,他更肯定原主参与的长生项目,就是干这些蠢事。
柳壶村他肯定要去一趟。宴会上那个拿着一幅画来找他的人,引出后面墨汁鬼伞的追捕。
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人邀请自己入幕登台,自己也不好拒绝。
随还与的指甲划着手稿,随厦把他关起来,留在原来的屋子里,像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让冷气包裹随还与,顺着发滴下的水让随还与看清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随还与像是被人剜出躺在案板上,刀削,盐蘸,放在冷水里捞出,在油锅里炸,掂锅烧油,随还与拼尽全力站都站不稳,额角像是磕在桌子上。
桌子,椅子,那些手稿覆上来,牵扯不清,“置身事外,救死扶伤……哈哈。”它们都开了智。
随还与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用手把那些手稿,桌子椅子推开。
推了,椅子砸在身上,手稿 ,八卦图还好端端得收在书柜里,站在书桌上,只留随还与一人躺在地上,在这里磕磕碰碰。
唐明从窗户翻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他接触了伪装,用自己本来的面目靠近随还与。
“随还与,你还记得我吗?”
唐明像是井绳从一潭死水的井口抛下,呼唤坠入其中的随还与,身在井中的随还与翻个身像是虚浮在半空挣扎着去碰井绳。
即将触碰时,却又往前一推,把唐明的手推得远远地。
“你又不认识我,我做了无法原谅的事。”
随还与把头伸到书桌底下,踩在他胸膛上的椅子就像是一把高悬的剑没入他的身体,前方的书桌即是断头台,只要随还与摘掉路易十六的王冠,他就能颠覆自己早就的帝国。
唐明把随还与身上的椅子拿下来,和他一同缩进书桌狭小的天空,他又有多光明磊落,那只琉璃花窗般的眼睛过于耀眼磨灭他原本的朴素。
圣母已深陷火海,那只眼睛可以将随还与带入幻海,可唐明不想那么做,真实的痛苦还是虚假的快乐哪一个更摧折人心。
“不关你的事,你自己也说了你是穿书者,你顶替他的身份自然要替他承担一份因果,受他身体里情绪的折磨。”
唐明用随还与给自己写好的剧本,把随还与从老角色中脱出来。灌下他意料之中安眠剂。
疯狂过后又是死一样的沉寂,随还与表情空白,他仿佛从滔天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放松身体等着身体回温。
随还与面对荒诞世界建立的心理防御机制是合理化,合理化,他又成了一个穿书者。
我,我刚才在做什么?被原主的情绪影响了。
唐明的脸上挂着担忧,大脑切断了随还与无法承受的情绪连结。问题没有被解决,只是被隐藏了,他可能会慢性疼痛,失眠,免疫力下降。
“跟我去柳壶村。”
随还与平静后,说的第一句话。
“如果我拒绝呢?”
答应随还与去柳壶村,他一定会即刻动身,他刚结束一场命悬一线的宴会,又要透支自己去追寻另一个答案吗?
随还与自己能听到他的气息的紊乱,能感受到皮肤下血管的凝固吗?他自认罪无可恕,可贪欲哪里是由一人决定。
随还与歪着头,像是不解唐明为什么会拒绝,忽然又释怀,种果得果,这些事和外人又没关系。
“不会怎么样。”我会自己去。原主参与长生项目已经间接强迫他植入了一只特意的眼睛,把他变成怪物,也没道理再为难他。
“你说的不会怎么样是要赶我走。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救了你足足三次。”
“我也牵连你遇险三次。”
“我会和你一起去,我要找一支笔。”
两人对峙。
为什么,他会愤怒,他的痛苦即将解决,不该高兴,欣然接受吗?我不是原主,我给不了他超凡的异能,给不了他长生。
他有一天会离开,只需等待,适应他的存在接受他的离开。
随还与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越绕越大,像是脑子褶皱的勾勒,他把脑子噎在喉咙里。
随还与竖起耳朵,钥匙插入锁孔,金属的碰撞宣告着开门人的小心。
“快藏到床底下。”随还与的神情急切,不能让唐明被发现,像是保护一件珍藏的古董。
这个时候,不是扯着袖子找家里告状,把我这个私闯民宅的陌生人撵出去,而是把我藏起来。
“啧……”
计划被打乱了,唐明是想过极端想法,随还与把他赶出去,或者是押着他,他就有理由变本加厉,在他的身边时时营造着一个玻璃房子。
随还与对自己的信任简直不可思议。
唐明在床底下躺着,灰尘里总带着记忆,透过缝隙却又能窥见现实。
随还与的用右手手肘靠着门,朝开门的人挑眉。
剑眉星目,意气风发。
原主的哥哥,随槐安,本书的男主。
“我们早就已经是我了。”
琼瑶进行时,随还与不需要说太多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谁比谁更可怜呢?
“你,是随还与吗?”随槐安的嘴唇开开合合,做着手语。
在随槐安的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和他一样失去母亲的孩子。
“哈哈,别让父亲看到你这样子。哥哥。”随还与捧腹大笑后,把脸冷下来,擦肩而过时故意撞了一下随槐安的肩。
“是你太蠢了,蠢到无可救药,才会导致今天这副样子。”随还与只能对着随槐安恶语相向,他憎恶太阳的光,更不想让太阳落下。
他只能反射太阳的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它也是这样的,笼子的锁已经开了,它还不离去,老师还在这里,这里就是天空。
时密灼去而复返。
“不感谢我吗?我可是让你活下来了 。”
它的头低着,黑眼珠向上看,阴森可怖 。
“五行相生相克,你是怕丢了胃,肝胆也活不成。”
胆,中正之官,生发之气。肝主疏泄,和脾胃有重大关系。
胆主决断,肝主谋略。
“聪明,但你又何止是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