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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刀子扎在哪里最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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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病房的窗帘拉得半开,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李砚舟坐在病床上,右腿依旧固定在支架上,高高悬着,他手里拿着一本金融杂志,眼神却没有落在书页上,反而时不时瞟向门口——简知珩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说好的午饭还没有送来。
这已经是简知珩连续第三天迟到了。手术结束后的前三天,他几乎寸步不离,亲自喂饭、擦身、帮他按摩腿部肌肉,眼神里的心疼和愧疚浓得化不开。可从第四天开始,他来得越来越晚,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脸上的疲惫和不耐烦也越来越明显。
“咔哒”一声,门锁转动,简知珩推门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外卖袋,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连语气都透着敷衍:“抱歉,来晚了,公司有点事耽搁了。”
他将外卖袋放在床头柜上,拿出里面的盒饭——两荤一素,是医院附近快餐店的常餐,和前几天他亲手做的营养餐截然不同。李砚舟看着盒饭,心里泛起一丝委屈,却还是强压着情绪,轻声问道:“公司很忙吗?”
“嗯,简知卿那边又在董事会上找麻烦,安戚禹也还没抓到,一堆事等着处理。”简知珩的声音里带着烦躁,他拉开椅子坐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帮李砚舟打开盒饭,只是掏出手机,手指快速滑动着屏幕,回复着消息。
李砚舟看着他专注于手机的侧脸,心里的委屈越来越浓。他伸出手,想碰一下简知珩的胳膊,却被对方下意识地避开。
“别碰我,正忙呢。”简知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头也没抬。
李砚舟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微的疼。他收回手,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腿……今天有点疼,医生说让你帮我多按摩几下,促进血液循环。”
简知珩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却没有了往日的心疼,反而带着一丝敷衍:“知道了,等我回复完这条消息。”
可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李砚舟坐在病床上,看着简知珩不停回复消息的手指,看着床头柜上渐渐变凉的盒饭,心里的委屈一点点积攒,最终变成了不满:“简知珩,你能不能先别玩手机了?我还没吃饭,腿也很疼。”
简知珩皱了皱眉,像是被打扰了好事,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催什么催?我不是说了等会儿吗?公司一堆事等着我处理,我能抽空来给你送午饭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李砚舟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积压的委屈和不满终于爆发出来,“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打开盒饭,帮我按摩一下腿,这很难吗?前几天你不是这样的,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的,你说过会弥补我的!”
“我是说过,但我没说我要天天围着你转!”简知珩猛地站起身,将手机摔在床头柜上,屏幕亮起又暗下,映出他眼底的烦躁和疲惫,“我也是人,我也有压力!公司的事已经够让我头疼了,还要天天照顾你这个连饭都不能自己吃、路都不能自己走的人,你以为我很轻松吗?”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李砚舟的心脏。他看着简知珩眼底的厌烦,看着他因为烦躁而扭曲的脸庞,心里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淹没:“所以你现在是烦我了?觉得照顾我是累赘了?”
“是!我就是烦了!”简知珩的情绪也彻底失控,积压的压力和愧疚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愤怒,“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来这里看你这副样子吗?你的腿就算治好了又怎么样?医生都说了,以后走路会跛脚,一辈子都好不了!治不治不都一样吗?不过是从一个能走的卧底,变成一个跛脚的卧底!”
“卧底”两个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李砚舟的心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知珩竟然还在怀疑他,竟然还在拿这件事戳他的痛处!
“简知珩!你混蛋!”李砚舟的眼睛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崩溃的哭腔,“我什么时候是卧底了?那些都是假的!是简知卿和安戚禹陷害我的!你明明知道真相,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我?”
“我知道真相又怎么样?”简知珩的声音里满是冰冷的嘲讽,“你以为我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你以为你说几句软话,我就能忘了你说我‘被人糟蹋’‘可怜又可悲’?李砚舟,你也别装了,你心里其实也在怪我吧?怪我打断了你的腿,怪我让你变成了跛子!”
“我没有!”李砚舟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信任我,像以前一样对我好!可你呢?你不仅烦我,还怀疑我,还拿我的腿戳我的痛处!”
“我拿你的腿戳你的痛处?你难道就没有戳我的痛处吗?”简知珩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过去的阴影和现在的压力交织在一起,让他失去了理智,“你别忘了,是谁当初拿我初三那年的事刺激我?是谁说我‘被人糟蹋’‘蠢’‘贱’?李砚舟,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是因为安戚禹威胁我!我是为了保护我爸妈才不得不那么说的!”李砚舟的眼泪汹涌而出,“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
“理解你?相信你?”简知珩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恶意,“我理解你被人威胁,所以拿我的伤疤当武器?我相信你就算变成跛子,也还是会嫌弃我这个‘被人糟蹋过’的人?李砚舟,你别做梦了!要不是我,你以为还有谁会接受你这个跛脚的人?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李砚舟的怒火。他看着简知珩那张绝美却带着残忍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抹高高在上的施舍,积压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简知珩!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因为你这张好看的脸,你以为我会喜欢你?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这个被人糟蹋过的烂货?”
“烂货”两个字像一道惊雷,让简知珩瞬间僵在原地。他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苍白和痛苦。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李砚舟,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受伤:“你……你说什么?”
李砚舟也愣住了,他看着简知珩受伤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残忍的话。那些话是他在愤怒和绝望中脱口而出的,是他故意用来刺激简知珩的,却也是最伤人的话。
可话已经说出口,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却照不进两人之间那道深深的裂痕,反而将彼此脸上的痛苦和绝望映照得格外清晰。
简知珩看着李砚舟,眼神里满是受伤和失望。他一直以为,李砚舟是理解他的,是心疼他的,是不会拿他的过去戳他的痛处的。可他错了,李砚舟不仅说了,还说了最残忍的两个字——“烂货”。
“好,很好。”简知珩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哽咽,他缓缓后退了几步,眼神里的温度一点点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李砚舟,你说得对,我是烂货,我不配被人喜欢,也不配喜欢你。既然你这么嫌弃我,那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了。”
说完,他不再看李砚舟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脚步踉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黑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病房门口,门被重重关上,“哐当”一声巨响,将所有的温暖和希望都隔绝在外。
李砚舟坐在病床上,看着紧闭的房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他伸出手,想去挽留,却什么也抓不住。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残忍,有多伤人,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简知珩……对不起……”李砚舟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哽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你回来好不好……”
可回应他的,只有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他靠在床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右腿的疼痛和心里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晕过去。
他不知道,简知珩离开后,并没有回公司,而是开车去了母亲的墓园。他坐在墓碑旁,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助地哭泣着。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救赎,以为自己可以弥补过去的错误,可最终,还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和失控,再次伤害了最珍视的人。
而病房里的李砚舟,也在痛苦和悔恨中蜷缩起来。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因为这场争吵,变得更深了。未来的路,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起走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过去的样子。
阳光渐渐西斜,病房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像极了两人此刻的心情。曾经的温暖和希望,在这场争吵中被撕得粉碎,只剩下满地的碎片和无法弥补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