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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无声的烙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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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七天，像是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转瞬即逝。
教室里那种绷到极致的安静，几乎能听见空气凝结的声音。连最活泼的学生也沉默下来，只剩下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如同蚕在寂静中啃食桑叶，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专注。
江霖觉得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再稍微用力就会崩断。他不再烦躁地敲桌子，也不再扒拉头发，只是沉默地、一遍遍地刷着题，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凶狠的执拗。那股属于校霸的野性，被强行压进了骨子里，转化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霍之言依旧是那副样子，冷静得像一座不会融化的冰山。但他对江霖的关注，却从细水长流变成了无声的洪流。他会提前帮江霖整理好第二天要复习的重点题型笔记，会在江霖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肩膀僵硬时，默不作声地将一瓶缓解肌肉酸痛的喷雾放在他桌上，会在江霖偶尔抬头看向窗外发呆时，用笔轻轻点一点他面前的卷子，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
他们之间的话变得更少，但那种无形的默契却达到了顶峰。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需要。
课桌下的牵手，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和唯一的慰藉。每当学得头脑发胀，或者被压力攫住呼吸时，江霖就会悄悄伸出手，在阴影里找到那只微凉的手，紧紧握住。霍之言起初还会僵一下，后来便习惯了，甚至会在他握过来时，提前将手指微微松开，方便他嵌入。
掌心相贴的温度，成了对抗这令人窒息的高压氛围的唯一良药。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学校放了假，让学生回家自主复习，调整状态。
离校前的那个下午，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分别的不舍，更多的是大战前夕的紧张和空茫。同学们互相在校服上签名，留下祝福，吵闹中带着一丝离别的伤感。
王磊拿着记号笔，咋咋呼呼地挤过来，先在江霖的校服袖子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大名，又凑到霍之言面前，咧着嘴笑：“霍神！给签个名呗！沾沾学神之气，保佑我考好点！”
霍之言看着递到面前的笔，微微蹙了下眉，似乎不太习惯这种过于外放的热情。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江霖，还是接过了笔，在王磊指的地方，工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了霍神！”王磊心满意足，又转向江霖，挤眉弄眼，“霖哥，你不给霍神签一个？留个‘专属印记’？”
江霖心里一动，看向霍之言。霍之言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看不出情绪。
周围还有别的同学在嬉闹，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他们这边。
江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拿过王磊手里的记号笔。他没有在校服袖子或者衣角上签，而是绕到了霍之言身后。
霍之言的身体微微绷紧，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周围的喧闹声好像瞬间远去。江霖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他伸出手，不是落在校服上，而是轻轻拨开了霍之言后颈的碎发，露出了那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那里，曾经被他霸道地留下过无形的宣告，也曾被霍之言的指尖温柔地摩挲过。
此刻，在周围同学或明或暗的注视下，江霖拿着笔，在那片皮肤旁，校服领口上方一点点的地方，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霖。
字迹带着他特有的张扬和力度，几乎要穿透薄薄的校服布料，烙印在皮肤上。
写完，他放下笔，指尖仿佛无意识地在那新写的名字上轻轻蹭了一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整个动作很快，不过几秒钟。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愣住了，包括王磊。他张大了嘴巴，眼睛里满是“卧槽霖哥你也太敢了”的震惊。
霍之言的背脊僵直，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浓重的血色，一路蔓延到颈侧。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推开江霖，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指节泛白。
江霖做完这一切，像没事人一样，重新站到霍之言面前，脸上带着点痞气的笑容，眼神却灼热得像要把人烧穿：“走了。”
霍之言抬起眼，眸色深得像墨，里面翻涌着江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在一片诡异的寂静和无数道震惊、探究、暧昧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江霖走在前面，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快被那些目光盯穿了，但他心里却有一种近乎野蛮的快意和轻松。
他终于，在离开之前，用一种近乎宣誓主权的方式，留下了他的印记。
他不知道霍之言会怎么想，会不会生气。但他不后悔。
霍之言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那绯红未褪的耳根和颈侧，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走到分别的路口，江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霍之言。
霍之言也抬起头，脸上的红潮稍退，但眼神依旧复杂，带着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那个……”江霖摸了摸鼻子，难得有点词穷，“高考……加油。”
霍之言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你也是。”
没有多余的话，两人各自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
江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霍之言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清瘦而挺拔。他抬手，似乎极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后颈，那个刚刚被写下名字的地方。
江霖看着他的动作，心头一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潮汹涌而至。
暴雨将至的前夜，空气沉闷而黏稠。但有些东西，已经破土而出，再也无法隐藏。
江霖知道，等这场决定命运的考试结束，他和霍之言之间，还有一场更重要的“战役”要打。而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