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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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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梦中,他与村长见面不多,虽然他一直与村长打交道,但说到底还是与村长家的牛羊亲密,村长这号人,他只在头次梦境中粗略地见过轮廓,完全没有像昨晚那样认真地面对面,说过那么一两句重要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不止是他与村长,就连那个被妇人抱住的小女孩儿,细想起来也有熟悉的地方——
是的,那个女孩儿是丫蛋。
为什么在这本就荒诞离奇的地方,突然出现如此多的身边人,就如一片诡异的森林里又突降一场浓郁的迷雾,让人即刻间失去方向。
既然翟井阑曾说过这是他与其爱人的共同经历,那么瞿微霜有必要再问问翟井阑。
“所以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让他代替别人爱人的位置,去与名义上的朋友,经历对方与其爱人共同经历的事情,这就已经让他崩溃了,现在这场于他而言的梦境里出现现实中的人影,让他再也分不清梦与现实,放在谁身上都会感到深深的无助。
翟井阑怜惜地看着他,伸手取走落在他肩膀上的发丝,轻言轻语地说着:“梦自古至今就是无解的话题,你梦到他们,只能说明你在乎他们,你的心里有他们的位置,所以才会看得见他们。你最近太疲劳,没有手机的日子让你的心理压力过大,以至于会梦见一些奇怪得事情。与其害怕鬼神,你还不如多想想,比它们还要可怕的——人心。”
他把手放在失神的瞿微霜的胸部,似乎是想透过衣衫摸向那颗跳动的心,他的双眼一直盯着瞿微霜,“必要的话再来诊所。”
手从身体上撤离的那刻,瞿微霜也从失神的状态里找回自己,他茫然的目光变得逐渐清晰,随后也点了点头,并附和翟井阑的话。
“今天手机应该就修好了,”他自己把话题拐到这里,“看来我还是需要放松。”
“忙死累活的日子里总得找些娱乐。”
瞿微霜紧绷的精神慢慢松弛,听翟井阑说话总有一种魔力,能让他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逐渐找回平静的自己。或许这就是心理医生的能力,翟井阑完全可以做到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不愉快的事件中及时抽离。
不过现在瞿微霜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他。
“井阑,”他斟酌道,“我一直疑惑梦中那个叫朵姆的姐姐,她是你的姐姐吗?”
翟井阑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对,那个叫朵姆的女孩儿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回想这里的生活,村民和善,物质方面虽然简朴,却也从来都不缺少必要的物资。
但以前他就听说过,女孩儿尽量不要来这种偏远村庄支教,男生的安全问题尚且不能得到保障,有些村民的愚昧确实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改变的,况且也不是每个女孩儿都有支援教育的伟大梦想,或许翟井阑的姐姐,现在就在外面的世界快乐鲜活地生活。
“那她现在是在城里生活吗?”
“没有,”翟井阑的面孔不变,不说是冷漠却也不算是温和,“她早已经死了。”
“……”瞿微霜被这个结果惊得哑然。
许是察觉到他的呆怔,翟井阑把面色缓和许多,笑笑:“惊讶什么,人都会死。”
瞿微霜把自己拉回到那个梦境,梦中的少女有着温和的笑容与平易近人的气质,他难以接受这个自己叫做姐姐的女孩儿死去。
他突然害怕这场连续梦之后的事情,于是他想给自己提前做心理准备,颤着声询问翟井阑:“能冒昧地问她是怎么离开的吗?”
翟井阑目光沉静地望着瞿微霜的眼,这双眼看似奇异平静,实则是种纯粹的呆然。
瞿微霜突然被这双眸子看得有些浮躁。
“烧死的。”
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瞿微霜感觉自己耳边嗡鸣一阵,周遭的声响都悄然钻入他的耳里,如同洪水猛浪在里面尽情翻滚。
他忽然觉得有点儿反胃的恶心。
他想到同样也是被火给烧死的乜斯南。
“怎、怎么会……”瞿微霜不太敢相信是这样的结局,“是意外吗,还是说……”
“蓄意谋杀。”这四个字,翟井阑一字一句说得很轻,但是给人的分量感又很重。
瞿微霜无言可说,心中翻涌的无数安慰的话集聚在嘴边都变成一句:“为什么?”
翟井阑再次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没有过多的回复与情绪,只有那淡淡的两个字——
“人心。”
瞿微霜低头看着这双白净的手。
既是蓄意谋杀,敢杀人的也就只有人,至于为什么要杀人,那必然是因为有利益冲突。
因为自己有一颗心。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试图将所有的骇然全部藏到没人发现的地方,但停留在他胸口上的那只手,好像发现了他的举动,它慢慢地上移,移动到他的脖颈,顺着脖侧抚摸到凸起的喉结,最后又悄悄挪动到另一侧。
全程,瞿微霜都没有抵触的情绪,他还沉浸在刚才的交谈中,以至于等到翟井阑把手收回去后,他才恍然间察觉对方的行为。
他没有阻止的话,因为对方没有再伸手。
“你今天要去拿手机吗?”翟井阑问。
昨天修手机的那边就给长生打电话,说是今天下午两点就可以取回,如果没有大问题的话,他今天放学就回去村外取回手机。
“拿到手机要记得先回复我的消息。”
瞿微霜深觉困惑:“给我发什么了?”
翟井阑把停留在前几天他没有回复的页面展示到他的眼前:“还是之前的消息。”
像是被拿出来一遍遍鞭尸,瞿微霜微红的脸瞬间羞得涨红:“你不要再打趣我。”
翟井阑就是故意调侃他,却还要装得不以为意:“不行吗,可是我说的是事实。”
“别闹了……”他从床上站起,“今天任务较重,你不留饭的话我得赶紧回去。”
“你昨晚都睡在我的床上了,我还能让你今天空着肚子回去吗?”翟井阑这话说得其实没有问题,内容方面都很正常,但坏就坏在他说话时的语气,听着多少有些暧昧。
瞿微霜不喜欢他这副样子,虽然时不时来点儿幽默,就相当于生活的调味剂,可两人都是失去同性爱人的人,总应该避嫌的。
但是强硬的话他又说不出口,只能扭扭捏捏地委婉道:“别这样,听着很奇怪。”
“有吗,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会再这样略显轻浮了。”翟井阑很善解人意。
无言以对的瞿微霜将话题迅速转移到今日的早餐问题上:“先一起去吃早饭吧。”
他就要转身离开,没成想身后的翟井阑从床上站起身后,又冷不丁地喊了他一声。
瞿微霜回头看时,翟井阑张开怀抱,鲜艳的红袍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花,绽放在他的视野中,随即让他顿住脚下前进的动作。
“如果你以后不舒服,可以抱抱我。”
鬼使神差地,瞿微霜竟往前走了一步。
但很快,他便及时打住,然后几乎慌不择路地转身跑走了:“还是先、先吃饭。”
饭后,时间已经来到七点多钟,瞿微霜的课在今天首节,他必须要提前赶去教室。
他与翟井阑同行一段路程,期间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被吃饭前的那个展臂占据思想。他想到长生说过,他与翟井阑确实要过分亲密,本来他就对此顾虑重重,昨晚与今日的某些举动,愣是让他不得不警惕。
翟井阑的行为是否模糊了朋友的界线?
在岔路口分开后,瞿微霜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翟井阑,而两人就像是心有灵犀般,翟井阑竟然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回头看他。
瞿微霜的心头一颤,宛若清早擅自打开人家橱门被发现时的尴尬与难堪,最后愣是硬着头皮对那边笑了笑,才转头加快步伐。
瞿微霜跑到教室的时候,长生正在跟丫蛋儿说话,他没有先把注意力分给长生,而是停留在长生的身边,其妹妹丫蛋的身上。
那个在梦中被妇人抱着哭泣的小女孩儿就与丫蛋有着相同的模样,再看一遍丫蛋的脸,就宛如面前又经过一遍昨夜做过的梦。
瞿微霜有些不舒服地错开视线,他伸手摸了摸额头,这一举动恰巧被长生看见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微霜。”
瞿微霜立马把状态调整好,微笑以对。
“昨夜你发烧了?”长生担忧地看着面容不如之前有气色的瞿微霜,体贴地问道。
“啊?啊……”他没有按时回家,想来长生该是跟翟井阑通过电话的,估计翟井阑也已经把他当时的情况全部都告诉长生了。
“上一次感冒不是已经好了吗,”长生紧皱眉头道,“怎么这次又开始发烧了?”
最近他生病的次数确实频繁,瞿微霜也曾听说过人在有压力的时候,身体内的细胞也会跟着失落,从而降低自身免疫力,所以他或许真的如翟井阑所言,需要适当地放松或是与心理医生谈谈,以免下次再不舒服。
“手机不在身边让我总忙工作,偏偏我最近体质下降,也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但是发烧也不至于睡在……”
“好啦好啦,”瞿微霜看着班里的学生还在吵闹,责任心陡然升高,“我这不是已经没有事儿了吗,长生,不用太担心我。”
“是啊,阿哥你快回去备课吧!”被无视在一边许久的丫蛋终于找到可以让她插话的空子,她抱住瞿微霜的胳膊,对着自己的亲哥哥驱赶道,“老师也是成年人呢,你怎么不对我这么上心啊,要是瞿老师是女孩子的话,不知道我以为你要找他当媳妇儿!”
有些童言总是能把人猝不及防地噎住。
长生立即被羞红了脸:“胡说什么。”
连一边的瞿微霜也轻轻责怪丫蛋这个小姑娘不学正经的东西:“怎么乱讲话呢。”
没有把话放在心上的丫蛋仰头吐舌,忽然她瞪大眼睛,抬手摸了摸瞿微霜的下巴。
“老师你这里怎么红红的,有蚊子?”
瞿微霜如堕烟雾,他顺着丫蛋抚摸的地方摸到下巴右侧,那里没有凸起,也没有痒意,单用手来摸的话是完全察觉不出来的。
丫蛋立即懂得他的疑惑,二话不说,跑得比兔子都快,转身就要去教室里拿镜子。
留下的长生也是一头雾水,他歪头,随瞿微霜抚摸的地方看去后,面色有些难看。
瞿微霜微微仰头,下睨着他:“所以这里有什么东西,我怎么摸不出来有什么。”
长生面部抽搐:“你当然摸不出来。”
“老师,”丫蛋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瞿微霜的面前,她举着镜子,示意瞿微霜低头看,“你快看看这是不是被咬了?”
瞿微霜从丫蛋手里拿过镜子,扬起下巴垂眸望去。
只见下巴那里有一个类似于指甲盖那般大小的红印,像是蚊虫叮的,却有没有任何痒意,皮肤摸着也未鼓起,揪一下也没痛感,一时之间让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他侧目看向长生:“现在有蚊子了?”
长生面色不佳地摇摇头:“没有,但是村子里奇奇怪怪的虫子可是不少,说不定是你昨天被……被什么坏虫子给叮着了吧。”
瞿微霜若有所思:“那我有时间得和井阑说说,省得他也被叮咬了。不过我和他睡一张床上的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咬。”
长生:“……”
既然不痛也不痒,瞿微霜就没有把这个藏在隐蔽位置的小东西放在眼中,他把镜子还给丫蛋,嘱咐她回教室,又像丫蛋似的催促长生回去备课,以免耽误学习进度,而他则要赶在上课铃响起前与学生们探讨新课。
瞿微霜进入教室后,噪音明显比之前要小许多,他奖励似的投以微笑,然后侧身准备把门关上,却见门外的长生还愣在原地。
他不知道长生在想什么,但是单从长生瘦削的侧面来看,他觉得眼前太过于凄凉。
什么时候长生也能和落魄相挂钩了……
瞿微霜自嘲地摇摇头,转身准备上课。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瞿微霜舒坦地伸了个懒腰,站在讲台上的他与学生们挨个告别,便扭了扭脖子,准备去村外取手机。
“老人家,手机里的东西没损坏吧?”
戴眼镜的老头眯眯眼,他对瞿微霜质疑自己的技术感到不满。
“小伙子,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找我修东西哦,我的技术你就放一百个心就好了。不信你自己看,看看我给你修的东西哪个损坏了,你自己找找看。”
瞿微霜当然相信他的技术,所以他也没有真的去看,只是随意道:“主要是我得用它接消息,消息能够看得见那就可以了。”
“看得见,怎么看不见,我刚才还看见你媳妇儿给你发消息呢,你自己看看吧。”
瞿微霜大惊失色:“……啊?”
什么时候莫名多出一名妻子,他赶紧打开手机查看消息,却只看到翟井阑发来的。
【翟井阑:今天说的抱抱你,并不是我唐突的发言,只是昨晚你生病的时候,嘴里一直说着你难受,想要抱一抱,所以我在今天才对你说出那样的话,你不要太在意。】
【翟井阑:如果你以后不舒服,你就来抱抱我,我不会对你的行为有任何误解。】
瞿微霜:“……”
昨日的事情,他就像喝断片似的,已经全部忘记,他究竟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在他的印象中也已全部被抹除得干干净净了。
【瞿微霜:我没不舒服,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丧偶的人说这样的话有点奇怪而已。】
【瞿微霜:井阑】
【瞿微霜: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