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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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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她这么说,麦望安以为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结束了,谁知身前的沈从意不知道被哪句话给伤着了,他瞬间就爆发了情绪。
“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洗过鞋子,什么叫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原本开着的门被沈从意一把摔上,他对着满眼错愕的女人怒吼着、哭泣着,“明明我现在的样子一直都是你给我摆出来的,我的选择从来都是你的选择,我哪里爱怎么样了!你总愿意拿别人跟我比,你这么喜欢别人就让别人给你当儿子,你还要我干什么!我不出去了行吧!”
沈从意吆喝完,抹着眼泪疾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又重重地把门关上,随后房间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嚎声。女人被儿子的话说得在客厅愣了许久,反应过来之后,她站起身就欲要冲入沈从意的房间,见门是从里面反锁后,她拍打着房门,与沈从意唱着反调。
母子二人的矛盾持续升级,以沈从意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再跟着外出捉蝉猴儿,麦望安想着自己若是再待下去,怕会是不妥。所以他没有打一声招呼,转头就离开了。
由于傍晚才停雨,地上的积水都还未曾蒸发,在这黑漆漆的胡同里,时不时就会误踩一脚。不会再怎么说,也要比从前一脚一个泥坑来得强,而村里的老人也不需要在雨后去大道上坐着闲聊,水泥地都修到了每家每户的门口,他们拿着马扎就可就地而坐。
麦望安的家门口恰巧在十字路上,附近的大爷大妈都爱聚集在这样的地段,阿嫲又是个讨人喜欢的老太太,所有人几乎都齐聚在这里,围成一个圈,彼此各聊各的话题。
“是安安吧?”沈从意的阿婆老远就把麦望安给认了出来,“怎么,小意不出来啊?”
麦望安没有提出母子吵架的事情,他给老太太编了一个谎:“沈从意说他的肚子不舒服,今天晚上先不出来,明天再约。”
“吃坏肚子了吧?”阿嫲在一旁担忧道。
随即,人群中又开始围绕着夏季食物中毒这个话题东扯西聊,麦望安趁此回了家。
回到家,他第一时间打开电脑。不知道为什么,沈从意与他母亲吵架的画面久久的萦绕在脑海中,当时每层劝一劝的他现在倒是在心里憋了许多话,如今只想找人聊聊。
他的首选人就是常年在线的路将宁。
果不其然,登上Q就能看见头像一直是彩色的路将宁,他毫不犹豫地双击进入。
可打开聊天框之后,他又不知道该对着路将宁倾诉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发着呆……
他瞄到右下角,发现时间还早,于是向对面发出邀请:你要来和我一起捉蝉猴吗?
许久,手机在线的路将宁都没能给出麦望安一个确切的回复,在等待期间麦望安什么事情也没有去做,只一味地盯着屏幕。
突然间,那边说:等我。
接到路将宁发来的消息那一瞬,麦望安从位置上站起,将电脑待机,又收拾收拾行装,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再一次跑出家门。
门口的老太太们见刚回家不久的人又火急火燎地跑出来,个个惊讶地朝他看去,人群中好一会儿没了声音,只有蛐蛐的叫声。
“家里进贼了吗,看你这毛毛躁躁的。”
阿嫲笑着抱怨一句,有一个开头的,其他人立马就嘁嘁喳喳起来,纷纷询问原因。
“呃,”成为众人焦点的麦望安发觉腿脚有点儿酥软,嘴皮子也不利索,“我同学来找我去北面摸蝉猴儿,我那个……去看看。”
“谁啊?”阿嫲明知故问,“宁宁啊?”
麦望安点点头:“嗯。”
阿嫲摆摆手,示意把他放行,同时她转过头去,就开始与众姐妹讨论孩子的友谊。
又是一个可聊半个时辰的话题,众人又一次聊得热火朝天起来,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欢声笑语的场面堪比清晨叽喳的麻雀。麦望安无心听她们聊下去,他一路小跑到胡同东口的街道上,打算把人拦下,好直接越过家门口的老太太,径直前往小树林。
与路将宁碰面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两人还没真正踏入村北头的小树林中,老远就看见一道道光束从林子里竖出,直指天空。
林子中,没有想象中的泥泞不堪,无法前行,相反的,淤积的烂泥都被来来回回的人踏平,忽略偶尔有的地方或许还会存有坑洼,反倒是可以算作出奇地好走。
只是这脚下相对舒适些,可不代表顶上就平安无事。雨后的天气总归是凉的,晚风飕飕地吹在浓密的树叶间,唤醒一阵摇晃,叶上积存的水珠就像又下一场暴雨似的落在头上。
好巧不巧,麦望安驻足,刚拿着手电筒向上照去,噼里啪啦的,就被砸了个正着。
身后骤然出现一声轻笑:“落汤鸡。”
麦望安:“……再笑把你打成蝉。”
他嘀咕着,愁眉苦脸地仰面,一边擦拭着额头,一边穿过树林朝深蓝色的天空看。
一场夏雨过后,不止是地面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连同黑夜也是这般明亮。
穿过枝叶间的缝隙,在这深邃的夜空中,一轮黄月悬挂当空,周旁群星熠熠生辉,那北斗被擦得如同闪耀的晶钻,它的形状极为显眼。
他顺着茫茫如尘埃的光线,看向投射在泥面上的斑驳碎影。光影与树影相互交映在一起,他看见的光同样也被树看见,萦绕在他鼻尖的土腥味同样也是树曾经呼吸过的。
他与自然共生。
突然,他找到了比宅家更有趣的事情。
“我没想到这里还有萤火虫。”
麦望安回过头去,看见路将宁抬起的胳膊上停留着一只发着光的虫子。
何止是路将宁没料到,他简直也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萤火虫这种东西在他的记忆中已经非常的遥远,之前跟着母亲搬去市内,城市内每晚都通火通明的,条件也完全不适合萤火虫的生存,自那时起他就在也没有见过它们。
眼前的这只小萤火虫大概是感受到了林间的安谧与恬静,又或是路将宁的身上沾有它喜欢的味道,它打着灯,停留了很久。麦望安将呼吸收敛,小心翼翼地观察它,生怕惊扰它,抢走本该属于萤火虫的一份安宁。
“听说有的萤火虫不会飞。”麦望安问。
“嗯,”路将宁说,“生物多样性。”
麦望安笑了笑,没等他想好接下话,便发现了更新奇的事情:“你看它不亮了啊。”
“没死,”路将宁打消他的顾虑,“它们发光的主要是为了求偶,我又不是萤火虫。”
他的话让麦望安想起一款相亲节目,这足以戳中他腹中的笑虫:“它给你灭灯了。”
路将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病吧你。不是说好找蝉猴儿吗,还杵在这儿?”
突然提及正事,麦望安当即回神,连忙让路将宁把萤火虫放走,他们好继续前行。
看着它匆匆飞远,麦望安想到了之前做过的一篇题目:小飞虫,提着灯笼在漫游。
细细数来,今晚在这片树林中捉蝉猴儿的人不少,麦望安与路将宁分头行动,收获也算为可观,合计在一起,两人该有一瓶。
回去的路上,这一瓶活着的蝉猴儿都塞入了麦望安的口袋。路将宁把它们拿回去也是浪费,他和他的母亲不爱这一口,麦望安虽也不吃,但架不住家里还有个老人喜欢。
“无常呢,”麦望安问,“它吃不吃?”
路将宁说:“鸟儿它都吃,这个也吃。”
“这样就好说了,反正不会浪费。”麦望安神情爽朗,把瓶子向上抛起,再用另一只手把它稳稳地接住,他与路将宁悠闲地朝大道上走去,“之前我提供的线索有用了吗?”
宿纯然在操场上说的话,麦望安是实打实地相信他的。既然这样,那么在梦中与宿纯然撞脸的那个人,除去有人故意伪装,那便是麦望安在模样上确实看花了眼。
但也并非真正看花眼,毕竟兄弟之间长得想像,也是一件寻常可见的事情。
这番结论还是恙分析的。就在之前麦望安提起过宿纯然的身世及其家庭情况,恙在了解到宿纯然有一个因病早逝的弟弟后,这才重新获得方向,朝着这层可能深入猜想。
路将宁面色沉重:“查过,只是——”
麦望安转头,五官齐齐放大:“哎——”
乡镇修的这些路,都是从胡同口能一眼望到头的,说多了就是为了糊弄检查,于某些享清福的村官而言,反正是上头拨款,与其费钱买料,还不如塞入腰包。
两人寻找蝉猴儿的这片树林恰巧就在户户村庄的包围之下,一眼望不到,又因为村民总来这边捡柴或捡草,这边的路就继续沿用之前的泥地。
刚下过雨去,这边的路难免要有泥坑。
好巧不巧,路将宁既没有走过,心中也便没有定数,又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与麦望安对话上,所以很不幸地一脚踩入了泥水坑。
麦望安赶紧把人搀扶出来:“没事吧?”
“有事,”路将宁动了动脚,蹙眉眯眼的表情上瞬间蒙着一层痛苦,“好像崴脚了。”
“不能走路了吗?”问完,麦望安心甘情愿地当做拐杖扶着他向前试探地走了两步。
路将宁尝试正常行走,可受伤的脚在接触地面的刹那间就好像断了骨头,脚底下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支撑力,他不得不有意识地偏向没有受伤的右脚,将全部的重力压在健康的腿上。
此外,他扶着麦望安的那条胳膊也在不自觉地用力,轻轻搭着变为紧紧握住,好像这样才能减轻一部分腿上的负担。
变为坡脚的路将宁的步伐渐趋蹒跚,麦望安也跟着降低了行走的速度,两人蜗牛爬行似的缓缓向前。路将宁细微的嘶声被夜晚的风吹得全都进入麦望安的耳朵,这一刻两人的感官完全并用,麦望安竟也觉得脚疼。
他可怜地看向路将宁:“你还能回家?”
从路将宁家到这里,正常步行也得十几分钟才够,他这般瘸着脚走路,若是没有一个人搀扶着,怕是没有一个小时是不行的。
路将宁在心中认真盘算一下:“够呛。”
“那你想回家吗?”麦望安有一个想法。
他没说明,路将宁便睨着他:“你说话前动动脑子呢,我不回家难道睡大街吗?”
“你可以睡在我阿嫲家里,”麦望安给他提出一个建议,“阿嫲或许能给你看看脚。”
麦望安还记得他小时候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不仅会翻墙,还会上房揭瓦。其中就有一次,他在翻窗的时候被阿嫲看见,老眼昏花的阿嫲以为家里进入小偷,逮着木棍就是照着他后背狠狠敲了下去。
真相大白时他的身子没伤着,五脏六腑样样都好,就是从窗户跌下去的时候,不小心将脚给扭伤了。
好在窗台不高,但挨不住他年纪小,犹记得那是他脚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好在阿嫲对这方面有足够的认知,这才没让他落下病根。
事后,免不了被家里的老太太狠劲唠叨一会儿,从此他的这般性子就再也不见了。
“你别走了,”麦望安想起之前学过的紧急处理措施,“越走伤越重,我背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