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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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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这样,它需要跨界,而在魇窟中跨界是需要报备给仙人。它没有足够多的证据证明旁的界域中有这么一个人,伽乙仙人也定不会准许它乱来,这会是一个麻烦。
“就像我了解的神话当中,凡是去地府投胎的人都会被记录在一本簿上,那么你们魇窟就没有记录来到这里的孩童名字吗?”
路将宁再次摇头:“魇窟不会这样做。再说了,绝大多数婴儿在那时还没有名字。”
正如仙人认为早逝的孩子是纯洁的,那么它离开人世间便是什么都没有带走,当然其中就包括身世。来到魇窟,它们就再也没有名字,没有家人,甚至是没有一切,就像所有都是从头来过,是神是鬼自己说了算。
麦望安停下手中的动作,喃喃道:“我总不能让宿纯然去亲口问问他妈妈吧……”
“你不准再联系他了。”路将宁强势道。
麦望安对天发誓:“绝对不联系了。”
“懒得管你,”路将宁重新把身子挪回到原来的位置,“赶紧睡吧,熬夜有害身体。”
“现在才十点,月亮都那么明!我在大学睡觉的时候都常常是十二点才进被窝!”
路将宁闭着眼,心平气和道:“你这不是没有上大学吗?你记住你现在才初二,算是个毛都没长齐的东西。”
“你说话再这么难听呢?”麦望安愤然。
路将宁像是睡过去了,没有再说话。
临睡前,麦望安嘀咕一句:“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这个分数能不能上高中吧……”
第二天一早,麦望安就被邻居家养的公鸡给吵醒了。最近村里也不知道兴起什么古怪的风气,挨家挨户在修完胡同里的路之后就开始在家中养鸡,急得阿嫲每逢与那些家里有鸡的人家打完交道后,再回家定是要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唯恐鸡毛引起孩子过敏。
麦望安每次看着她时常三件五件地更换衣裳,都觉得胳膊酸,就拿着漫天的鸡毛跟她讲道理,说明自己与公鸡、母鸡甚至是小鸡同时呼吸空气,要是过敏的话,他早不知道该住院多少次了,这才劝得动她。
不过老人家还是认自己的道理,闲来无事之时总会抱怨几句,却忘记了她自己也是迷信的人。
原来,家家户户养鸡,就是因为修新道才盛行的风气。阿嫲说这和村里盖新房喂养一只鸡同一个道理,都为给自家求得一个好风水,好让风水和谐稳定,适当招财进宝。
但凡阿嫲讲这些事情时,她总爱故意压低声音,搞得周遭的氛围神神秘秘。麦望安小时候常被她哄着,最严重的时候连上厕所都不敢独自一人,可现在乍一听,倒也觉得稀奇。
风水这种东西,老一辈常说的话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麦望安自打跟着母亲生活之后,十分有九分是不信的,不过现在看来,他会对其抱有敬而远之的心态。
雨后的今日是个大晴天,太阳还没有完全露出脸,裸露着的肌肤就察觉到滚烫的夏日气息。窗外雾蒙蒙的,在室内好似就能嗅到湿润的泥土味儿,那一声声的鸡鸣还在耳边持续响亮地高昂着,不止一家,它们就要震破雾气,好把太阳彻底从阴影中衔出来。
麦望安从床上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揉着发酸老硬的脖颈,想吃鸡腿儿的心就要翻腾上嗓子眼。他看了眼时间,六点多钟,阿嫲大概早就起床收拾了,饭估计也做好了。
他就要转身下床,没料到看见另一双陌生的小白鞋,这才想起来在屁股底下坐着的这张床上还躺着一个昨晚崴着脚的大活人。
路将宁还在睡着,他的呼吸很浅,不仔细听完全不会听见,睡觉的模样也与麦望安印象中男生的睡颜不太相像:他很安恬,不会张口,不打呼噜,不流口水,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仰卧着,双手交叠在肚脐处,位置还是昨晚那个位置,就连姿势也是未曾变动。
麦望安把视线降在他受伤的脚上,那只脚搭在被子块的边缘,稍微一动,大概率就会从上面跌下。未免二次拉扯受伤,麦望安憋着一口气,小心谨慎地抬起他的小腿,替他把受伤的脚向内挪了挪,这才松了口气。
哪知,他刚要退回去穿鞋,一抬头,就看见路将宁睁着眼在看他,眸子里含着笑。
吐出去的那口气突然就卡在嗓子眼里。
“你什么时候醒的?”
路将宁转动眼珠,眯着眼看向窗外,舒适地换了几回气,狡猾道:“在你醒来之前我早就醒了,我不仅看见你给我抬腿,还看见你张口拧眉,睡得跟只死猪一样难看。”
麦望安看着他小人得志的微笑,突然意识到:“你故意摆出那么好看的睡容啊?”
“那要不然呢,难道要像你一样吗?”
“路将宁!我要把你那条腿给敲断!”
“都起来啦?”房门突然打开,阿嫲探入一颗头,笑眯眯地端量着床上的两个人。
麦望安的气焰馁了大半,他迫不得已地垂下手臂,坐在床边慢腾腾地穿上鞋子。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情况?”阿嫲站在床尾,试探着抚摸着路将宁那只受伤的脚,又像做康复训练似的抓着它抬了抬。
阿嫲的动作说不上温柔,抓着那只脚就跟抓麦秆一样。也说不清路将宁究竟是忍耐力过强,还是过了一夜消了肿,真的觉得不再疼,他的表情平静,完全看不出疼与否。
“还好,已经没有刚扭着难受了。”
听到这句话,麦望安右眼皮跳了跳,总觉得事情没这般简单。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路将宁狗腿似的,甜言蜜语糊满了嘴巴:“主要还是奶奶包扎的技术好。”
麦望安不屑却又自愧不如:“……”
阿嫲被他哄得合不拢嘴,嘱托麦望安帮着路将宁收拾收拾,尽量赶在早饭出锅前。
堵心归堵心,麦望安还是加快速度,把路将宁的一只鞋递过去,又接过阿嫲拿来的一只凉拖,给路将宁摆在床前:“快穿。”
闻言后,路将宁平静地睨视着他。
麦望安自觉有种品行不端的护工在养老院厉声催促半身不遂的人麻溜起床的感觉。
可惜,还没顺心长久,待看见阿嫲端上桌的早餐时,右眼皮再次跳动的他顿时感觉不妙,阿嫲的话就像水泥,封住了的心口。
“来,快尝尝我做的肉丸子水饺。”
麦望安自小便知道阿嫲有个习惯,那就是喜欢在家人受伤后,下厨做的第一顿饭一定要荤。以她的话来说,病人只有吃了肉才能好得快,所谓的戒荤吃菜都是骗傻子的。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肉丸子水饺,简单方便又好吃,但麦望安不喜欢吃纯肉饺子。
为此,鬼灵精怪的他在某次受伤之后,忍着反胃吃下阿嫲做的水饺,而后又全吐出去,哭着喊着说不舒服,动静大到还把母亲召回。
医生说,小孩子生病后肠胃弱,最后吃一些易消化的食物,指明劝说需要小孩儿戒腥戒荤。为了这件事情,母亲继上次过敏事件,再一次与阿嫲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执。
再一再二不再三在麦望安的母亲这里是不存在的道理,她只许容忍一次,所以出现第二次事故,她是动了将孩子带走的心思。
麦望安只是想不再吃肉饺子而已,他哪里知晓会把事情闹得这样大,看着阿嫲跟小孩子一样无措的模样,他又心疼又不舍,当即跟母亲说明自己的情况,并表示他没有肚子不舒服,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结果。
从那以后,只要麦望安生病,阿嫲就不会再给他包肉饺子,而是换成素菜,亦或是买一只鸡或鸭,把两只腿都放在他的碗中。
麦望安不忍看她折腾,又知道她是个爱吃肉的,渐渐地,他也就学会了吃肉饺……
……肉饺子的皮。
这一晃,也就过去好几年了。
看着冒热气的水饺,麦望安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为路将宁腾出地方,帮阿嫲把三人的调料弄好,拿着餐具回到茶几旁。
“好吃,”路将宁在料汁端到眼下前已经趁热塞进嘴里一个,“不比外面的差。”
阿嫲欣慰地笑着:“我就说好吃吧。”
路将宁咀嚼着,看向麦望安:“难道有人挑剔到觉得这样的水饺还不称心合意?”
麦望安眯起眼,眼尾勾出警告的弧度。
“也不是挑剔啦,乖乖其实吃肉,就是觉得饺子、包子里的纯肉馅恶心,除了这个其他的他也吃,菜里的瘦肉他都不挑的。”
“原来是这样啊,”路将宁存心要顶他几句,“那以后娶的妻子愿意吃怎么办?”
“对啊,我就怕以后小闺女愿意吃!”
“不劳担心,”麦望安露出一个体面的微笑,“以后我媳妇儿吃肉,我只吃皮。”
这顿饭吃得还算其乐融融,麦望安为了自己的面子,忍着胃里翻涌的不适感,吃下盘子里大半的肉饺。最后剩下几个,他连夹起的勇气都没得剩下,实在强塞不下,却又没有吃饱,犹豫的他在思考是否要丢下这层面子,迟疑之际,便听见旁边两人的对话。
“宁宁就没有不吃的东西吗?”
路将宁握着筷子想了想:“让我现在想还真想不起,不过我也不是完全不挑食。”
“那山楂做的东西你吃不吃呀?”
路将宁点点头:“我吃山楂的。”
“好,”阿嫲心满意足地笑道,“那你改天再来家里,我给你和乖乖做山楂吃。我家乖乖也喜欢吃山楂,就是挑这点儿肉。”
“除了肥肉,这个我倒是不挑——”
话音戛然而止,路将宁低头,发现几颗肉丸无规则地躺在他面前的饺子盘里。
麦望安往嘴里塞入一个饺子皮,说起话来模糊不清:“你不是不挑吗,给你吃。”
路将宁:”……”
阿嫲见状,在一旁笑道:“不像话。”
路将宁的手机是在接到他母亲电话之后没有电的,麦望安的阿嫲使用老年机,家中也没有相对应的充电器,无法供其充电。
路将宁自觉伤势不重,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加叨扰,借着手机没电的理由往返赶回了家。
起初,阿嫲是想要送他的,她认为路将宁就是个害羞的孩子,又认为他对这里没有归属感,铁了心要送他。后来,她被路将宁强硬地推辞,迫不得已让麦望安蹬三轮载着他回去,末了怕再阻挠,直接把人撵上车。
但阿嫲不知道麦望安不会骑三轮车。
小时候,麦望安是骑过三轮车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学会骑有两个轮子的车子后,三个轮子的车子就不会骑了。坐在三轮驾驶的位置上,每蹬一步,车子就会朝某个方向偏移,送路将宁这一趟,他已经数不清撞在路缘石上多少次。
每每撞一次后他都会想,就算是背着路将宁,现在也到家了。
小区楼下,路将宁坡着脚,破天荒地关心一次车夫:“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儿。”
这样的话让麦望安心里有点儿暖暖的。
“别翻了车,到时候就你自己出丑。”
麦望安:“……快闭上乌鸦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