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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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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联系警方是标准的流程。沈乐安在进入重症监护室没多久,两名身着警服的民警便来到医院,出现在那条冰冷的走廊。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最终在莫蓝面前站定。
“你好,我们是派出所的,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两位民警敬礼示意,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民警对莫蓝出示了证件。虽是公事公办,语气却也不失温和,“对于类似的事件,我们需要按规定了解下情况,做个笔录,还请配合。”
“好。”莫蓝撑着膝盖站起身,双手揉搓着脸颊和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民警翻开了记录本:“请问,你和伤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莫蓝的喉咙像是被哽住一般,短暂停顿了一瞬,才低声说道:“……男朋友。”
民警:“我们需要联系他的直系亲属,你有他父母电话吗?”
“他……父母都不在了……”莫蓝垂下了眼睛,“他现在,一个人。”
民警:“是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发现他的?”
“晚上九点多,在他家附近的巷子,最里面角落的地方。”
“我们很抱歉需要你回忆这些,”民警的声音放得轻了,“但请你描述一下,你发现伤者时,他是什么状态?”
“当时他……流了很多血,”莫蓝双眼空洞地看着面前,好像目光穿透了时间,再次看到了令他心碎的画面,声音越来越轻,“只是坐在那……”
民警一边记录,一边继续问道:“伤者使用的是什么工具?服用的药物是他自己购买的吗?”
莫蓝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好像那一条条刀口划在自己身上,“一把水果刀……”声音是嘶哑的,眼里迅速泛起了泪,“药……应该是他自己的,他经常……需要吃止疼药。”
“事发前后,他有没有留下书面的东西,或者不太寻常的聊天记录?”
莫蓝摇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留下。”
问话的民警放下了笔,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落在莫蓝脸上,“那片巷子比较偏僻,你怎么会到那去找他呢?”
“以前,我见过他一个人坐在那个角落,”莫蓝的声音带着恍惚和痛苦,“其他很多地方都找遍了,最后……才想到那。”
“我们了解了,情况会先备案。” 民警说着,向莫蓝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等伤者清醒以后,在他身体和精神状态允许的情况下,我们还需要他本人配合做一份笔录。”
“好。”莫蓝应着,接过那张冰冷方正的卡片。
民警离开,脱力的感觉再次袭来。
……
那天,也是这样吗?一个人坐在冰冷的走廊,一个人面对警察的盘问,那该有多痛苦,多疼啊……
……
莫蓝踉跄地走进洗手间,在刺眼的灯光下,看着镜中的自己。雪白的衬衫被大片暗红浸染,早已分不清那血是属于自己,还是沈乐安。手上沾染的血渍已经干涸,凝结成暗褐色的斑块,一遍遍搓洗,冲刷,淡红色血水流下,又被清水毫无保留地冲走。
莫蓝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尽量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和憔悴。放下了衬衫的袖子,遮住手臂上一圈圈已经渗血的绷带。深深的呼吸平复心情,转身回到监护病房。
沈乐安还在睡着,脸色苍白的像被雨水浸透的纸,那么憔悴和疲惫。明明白天才见过,此刻却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生机,一下子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都变得格外清晰脆弱。
监护仪“嘀…嘀…”的响着,成了这寂静房间里唯一的计时器。氧气面罩附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随着沈乐安微弱的呼吸,时而凝结,时而消散。瘦小的身体陷在病床里,在轻薄的被子下已看不清身形。
莫蓝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莫蓝轻轻牵起沈乐安的手,紧紧裹在自己的手心里,温热的嘴唇轻柔的吻着,想把自己全部的温度都传递过去。冰冷的指尖抚过沈乐安不见一丝血色的脸颊,心中千百种滋味汹涌交叠,心疼,恐惧,庆幸,后怕,几乎让莫蓝窒息。他俯下身,在沈乐安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乐安……不要怕……我在呢……”
莫蓝在沈乐安耳边轻声地说,莫蓝知道,沈乐安他一定听得到。
夜深了,莫蓝关掉了刺眼的白炽灯,只留下一盏泛着黄光的床头小灯。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拍打着玻璃,留下一条条蜿蜒的痕迹。风吹得树叶哗哗的响,枝杈在夜风中乱舞。
房间里越发的冷了。
莫蓝向上提了提沈乐安身上的被子,塞紧了每一个被角,不留一丝缝隙,这样密不透风的才安心。
莫蓝就这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沈乐安沉睡的脸,目光里是散不尽的眷恋和期盼,期待着下一秒沈乐安就会醒过来。一小时,两小时……莫蓝强撑着困意,将手臂揽过沈乐安的肩头,隔着被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
“睡吧,乐安,”莫蓝轻声地喃喃着,“我在呢……”
重复的低语,轻柔的拍抚,不知道是在安抚沈乐安,还是在催眠莫蓝自己。疲惫和紧张后的松懈奔涌,莫蓝再也撑不住了,不知不觉,莫蓝趴在沈乐安的床边睡着了。
夜,沉寂,微凉。时间流淌,灯光暖黄,笼罩着相依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