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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黄土里的金铃铛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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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谢寻半边脸暖融融的。
林瑾坐在灶前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根柴火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柴火。
他心里还琢磨着仓库里那张汇款单的事，像有只小猫爪子在轻轻挠。
偷瞄一眼谢寻，那人正专注地搅和着锅里的苞米碴子粥，热气腾腾的，把他眉眼都熏得柔和了些。
“谢寻，”林瑾清了清嗓子，声音放得轻，“上回在仓库……我瞧见那张单子，你爹他……真是不容易。”
谢寻搅粥的手顿了顿，没抬头，“嗯”了一声，又继续搅和。灶房里只剩下粥咕嘟咕嘟的声响和柴火噼啪的动静。
林瑾不死心，往他那边凑近点：“那时候……你多大？”
“十六。”谢寻这回答得干脆，声音闷在粥的热气里，“正上高中。”
“就没想过……不回来？”林瑾问完就有点后悔，这话听着像在戳人心窝子。
谢寻总算停下了手里的活，抬眼看他。灶火的光在他深黑的眼珠里跳动。
“想过。”他声音不高，却沉甸甸的，“在部队那会儿，班长说我是个好苗子，想留我。”
他拿起灶台上的葫芦瓢，舀了点凉水添进锅里，动作不紧不慢。“可夜里一闭眼，就听见那铃铛响，看见我爹站在坡上望。这地方，这学校，是他拿命换的。我走了，谁听这铃铛响？谁替他看着娃娃们念书？”
林瑾听着，心里头那点不是滋味又泛了上来。
“马铁柱老说你是死脑筋，”林瑾低下头，用柴火棍在地上胡乱划拉着，“放着好前程不要。”
谢寻像是哼笑了一声，极轻，几乎听不见。“人活一辈子，不是光图自个儿前程。”他拿起抹布，垫着手掀开锅盖，一股更浓郁的粮食香气扑出来。
“看着娃娃们能安安稳稳坐在这教室里，认得几个字，晓得点道理，比啥都强。”
这话朴实得像他锅里的粥，没半点花哨，却让林瑾心头热烘烘的。
他抬头看着谢寻被灶火映红的侧脸，那脸上没啥大表情，就是专注，好像守着这锅粥，守着这学校，就是天底下顶顶要紧的事。
外头传来脚步声，马铁柱的大嗓门隔着院墙飘进来：“谢寻！听说后山沟那边塌了一小块，没惊着你们学校吧？”
谢寻朝外应了一声：“没事。”
马铁柱人没进来，声音却还在外头嚷嚷：“那就好！我说谢寻，后个儿我爹过寿，摆几桌，你可一定得来喝两盅！把林老师也带上！”那语气，听着是邀请，细品却带着点显摆和不容拒绝的劲儿。
谢寻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没立刻回话。
林瑾心里明镜似的，马铁柱这是还不死心，变着法儿地想找由头凑近乎，顺便在乡亲面前显摆他跟谢寻“熟络”。
“看情况。”谢寻朝外头回了一句，语气不咸不淡。
马铁柱在外头噎了一下，又扯着嗓子说了两句闲话，脚步声才渐渐远了。
谢寻把粥盛到两个大碗里，递给林瑾一碗：“吃饭。”
两人就坐在灶房门口的小凳上，对着满天星斗喝粥。粥熬得火候正好，黏糊糊，热乎乎，暖胃也暖心。
“你……没打算成个家？”林瑾捧着碗，忽然问了一句。问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话头挑得有点冒失。
谢寻喝粥的动作停住，扭头看他，眼神在夜色里看不太真切。“没顾上。”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也没遇上合适的。”
晚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林瑾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影，心里头反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想多了解点眼前这个人，不单是为了那劳什子任务。
“那赵金凤……”林瑾舀了一勺粥，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
“她是个好姑娘。”谢寻打断他，语气平静，“但跟我不是一路人。”
这话说得明白。林瑾低下头，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心里头那点莫名的憋闷，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碗里的粥见了底，身上也暖和了。林瑾看着谢寻起身去刷碗的背影，那宽肩窄腰，在夜色里勾勒出稳当的线条。
谜团还在，谢寻心里肯定还藏着别的事。但林瑾不着急了。他愿意就这么陪着，看着，一点点把这硬壳子捂热，把里头最真最烫的东西，慢慢焐出来。
夜色浓了，星子亮晶晶的。林瑾帮着把碗筷收拾利索，两人一前一后回了窑洞。
炕还是那个炕，却好像比往常更暖和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