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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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尽浑身力气，中途找到一辆接驳车，少女哨兵才成功在飞船升空前赶到。
坐在普通舱的座位里平复呼吸，于渔推推墨镜腿，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一些。
比斯特星一天吞吐上千艘飞船，要在这些飞船里找到一个少年向导，难如登天。
何况，他现在是个女哨兵。
伪装成哨兵，是逃跑计划里最的一步。
被抓来首都星后，于渔从没有放出自己的精神体。打架时放出的精神体豺，是从会所客人哨兵那儿偷来的。
白袍侍从和学生哨兵们亲眼见过豺是如何灵敏地协助主人作战，身形凝实，具有一定智慧，绝不可能产生怀疑。
即使浮空岛提前发现他逃跑，他们必然先寻找男性向导。谁会注意到一个少女哨兵？
E级哨兵荀娇确有其人。她与他年龄相仿，身高近似。荀娇是重度星网游戏爱好者，“自愿”昏睡几天，根本没人会发现。
于渔不仅偷走了她的精神体，还模仿了她的性格，伪装简直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还在逃跑路上，于渔一定要想找人炫耀一番。
不过，再过半天，该知道的人应该都能知道了。
光是想象那个人听到报告后的脸色，于渔便心跳加速，心情激昂。
他舔了舔嘴唇，觉得气管和口腔像吸入了沙漠里的空气。
少女站起来，双手揣兜，走向公共娱乐区。
巨大的舷窗玻璃映出无垠宇宙，钴蓝墨色仿佛重生那天。宇宙静悄悄，引擎低沉的轰鸣带来轻微震动，混合着其他乘客模糊的交谈声，几只精神体的吠叫声。
现在是和平日上午。首都星的阳光应该已经落到正庆祝和平的人们身上。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于渔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安全的飞船上，终于有暇他顾。
从他落地首都星算起，统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像过了半辈子一样久。
对于那个人漫长的生命而言，估计连一段插曲都算不上。
首都星很好玩，只是没能确认搭档的现状，有些遗憾。
不过，既然鹄还活着，搭档过得应该不会太差。
当年的战友们，就属搭档年纪最小，脾气最坏。白塔哨兵是慕强的生物，搭档年纪小而强悍无匹，哨兵们应该都很尊敬爱护他。
鹄没有向导，逢年过节，会不会去和搭档一起吃饭？
鹄会提到最近见了一个奇怪的向导吗？
这都和他没关系了。
决定逃跑那一刻，于渔知道并接受自己的命运。
蓝星绝对不能回，至少近十年不能回。他的身份也得弃用，从此改名换姓，游荡在各个边境星球。
不受法律庇护的向导是免费的晚餐，他今后的生活可能会相当艰苦……也相当刺激。
于渔露出笑容。
他想着事情，不小心撞到一群正高声谈笑的人。
一伙人不满地避开。
荀娇臭着脸送上一个白眼，低声骂道：“哨兵了不起啊。”
不远处，正在玩闹的精神体们，突然发现少了一个同伴。
监控死角处，刁蛮少女摘下墨镜，戴上宽大鸭舌帽和黑框眼镜，微微含胸，木讷拘谨地向餐厅走去。路过在下一个监控死角处的人群后，木讷少女变为低等哨兵冯林。
于渔用刚偷来的芯片刷开冯林的卧室，闪身进入，直奔他的行李。
拿到实体身份文件，换上新衣服，将一切还原，迅速离开。
荀娇的目的地是寒荷星，至少要再航行五天才能到。
五天太长了，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
飞船的下一站是某个小星球。于渔提前查过信息，发现当地灰色产业相当发达。
还有不到半小时。
于渔顶着冯林的身份在餐厅饱餐一顿，刷他的钱。
等他把精神体还给冯林，对方会感谢他的。只花了一点点小钱，就获得一个至少五年内不用做精神梳理的健康精神体。
“前方即将到站，LY6802C2星，请乘客做好准备。前方即将到站……”
于渔扭扭脖子，转转手腕，看着亮起的指引线路，起身走向出口。
就在这时，舷窗外的星空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瞬。
跃迁的流光一闪而逝。但飞船已经接近目的地，不可能进行二次跃迁。
平静的宇宙像是被巨物突入，荡起一阵阵涟漪。于渔手边的果汁杯飘浮起来，橙黄的液体凝成数颗水珠，即将扩散的瞬间又迅速落下。
乘客的呼声在船舱内炸开。
“啊——！”
“怎么回事？！”
“前方即将到站，LY6802C2星，请乘客做好——”
广播中，温柔的拟人声被截断，女人声音取而代之：“大家好，我是本船的船长。请大家们不要慌张，重力系统发生了一点小故障，工作人员正在检修中。”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飞船又再次震动起来。
透过震颤的舷窗，于渔看见三艘冰冷巨大的舰船，从无形的荡漾的波动中探出头来。
它们外形古怪，套着层层叠叠粗劣焊接的金属外壳，舰首外挂的实弹炮台正闪烁着充能完毕的光芒。其中一艘格外庞大的星舰腹部，张开巨口般的舱门，数驾战斗飞船从中涌出。
重力系统紊乱，是因为飞船被对方的高密度重力捕获！
乘客尖叫起来：
“星盗！一定是星盗！”
“胆大包天！帝国主要航道也敢来！”
“报警干嘛愣着啊！最近的帝国军是哪个团！”
于渔垂下眼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已向帝国军发送求援信号！所有乘客！即刻前往头等舱，十人一间，进入后立刻锁死舱门！跟着指引光走！”广播声嘶力竭。
人群轰动如洪流，却并不如何崩溃。年轻的孩子在哭喊，但没什么人推搡或咒骂。几个高大的哨兵一手抄起一个小孩，一跃而出。只乱了几个呼吸后，大部分人朝着亮起指引光的通道有序离开。行李被果断放弃，空气中并没有绝望的气味。
于渔在最初的震惊后，心情沉入湖底。
目光扫过即将离他而去的大部队乘客，于渔转身就走。
人群后部的一个哨兵见状，忙喊：“这边！反了！”
他折返冲来，眼见着要把于渔当小孩一样也踹走。
于渔不耐烦，放出精神体。
比原来庞大数倍的水母在空中露出狰狞面目，触须抓住哨兵的腰，把人甩回去。
哨兵晕晕乎乎爬起来：“……欸？高等哨兵？”
于渔像一尾灵活的鱼，在翻到的座椅和开始浮空的餐桌间穿梭。
避让太浪费时间，他干脆跳上一张餐桌，蹬起、跳跃，每一步都闻闻落在高处，顷刻之间离开了宽敞的餐饮区。
不能去头等舱，那里必定是受船组和敌方的双重关注。
如果所谓的星盗是为他而来，他得立刻脱身。
他需要一艘位于舰体边缘、不引人注目的救生艇。
如果没记错，侧舷D区有一排工程维护通道，尽头连接着几艘备用逃生艇。
于渔全力奔跑，没空留意时间。
在肺部毛细血管开始破裂后，终于看见D区半开的通道门。
灯光忽明忽灭，闪烁着不祥的红色。
通道狭长寂静，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和鞋子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的轻微回响。
已经不能回头！
于渔扭腰抬腿，一脚踹开通道门——
红光大盛，远比星盗出现时更强烈的危机感自体内升腾。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是来自精神层面上的预警。
一道白光猛地刺向他的面门！
于渔汗毛直立，后背冰冷，前冲的动作立刻变向。劲韧的腰肢强行曲起，以一种近乎折断的角度带动上半身弯曲，并向侧方翻滚！
白光将将擦过他的身侧，落到地上，将地面扎出数个小孔。
军用束缚器的束缚带似昆虫肢节，狂乱挥舞，投下扭曲阴影。
“啪啪啪。”掌声自束缚器发出的方向响起，红光霎时退去。
于渔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冰冷目光望向门那边。
女人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搬来的宽大单人沙发里，神情惬意。她没有穿帝国军制服，而是一身浅白作战服，身形精悍。脸色涂着星盗们常用的花里胡哨印记，姿态却板正肃穆。
她的身后，是数个同样打扮的哨兵战士，严阵以待，仿佛要抓捕的是什么宇宙级大魔王。
“付长官，好久不见啊。”于渔双手揣兜，踏进门内。
少年的声音像溪水一样清亮，在对峙氛围中冷得诡异。
付凝觉坐直了，笑道：“真巧，于向导，好久不见。吃早饭了吗？一起用点？”
于渔不客气：“装什么呢。重力捕获设置和突击舰都用上了，来抓我的？”
一看到付凝觉，他什么都明白了。
军舰有独立的线路，只要得到他的位置，快准狠突击，不是难事。
问题是，到底是怎么得到他的位置？
见逃跑无门，于渔干脆摆烂了，脚尖踢踢沙发脚，赶付凝觉起来：“给我坐坐，跑得累死我了。”
哨兵战士们侧目。
付凝觉当着下属的面拍拍屁股站起来，客客气气让出座位，嘴上不客气：“你可太能跑了。这才过去多久，跑这么远，让我们一通好找。”
“演这么一出大戏，就为了抓我回去？浪费资源就算了，被人知道动用军舰演星盗，公信力不要了吗？”
付凝觉没有立刻回答。她目光在于渔此刻伪装的形象上掠过。
即使以一个现役军官的角度来说，于渔的伪装也堪称无懈可击。甚至过于专业了。
舰体剧烈震动起来，头顶一盏灯管“啪”地炸裂，碎片簌簌落下。于渔凝神看去。付凝觉挥手，让战士们散开一些，封死各处通往舱门的路线。
“星盗？”她终于开口，语气含笑，“柳原星系最近确实有星盗作乱，甚至胁迫了柳原执政官的家族。帝国军收到民用飞船求援信号，救出民众顺便顺藤摸瓜清扫星盗老巢。这个故事不错吧。”
于渔吐槽：“不错在哪。哪家星盗敢在首都星三天行程范围内出没。”
付凝觉摊手：“那就不是我的活了。”
她低声劝于渔：“哥啊，你图什么呢。说跑就跑，也不打声招呼。这次我带的不是自己人，想放水都放不了。”
于渔不吃这套：“给你打声招呼，你转头就会把我卖了。”
付凝觉笑嘻嘻：“那位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先牺牲一下，帮我升下职，我以后有机会再帮你。”
她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推心置腹：“说真的，你为什么跑？吵架了？那肯定是你的问题，我没见过那位跟谁不和的。”
于渔：“对啊，不和的全被杀了。我还活着，可不就是我的问题。干脆你把我杀了吧，我不想见他。”
这话不能接。
软的没用，只能上硬的了。付凝觉指指地上的束缚器，说：“你自己走，还是我绑着你走？”
于渔不动声色：“我想先知道一件事。”他目光紧紧锁定付凝觉，试图逼迫她说真话，“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付凝觉只犹豫了两秒，果断说出侍从长叮嘱她保密的信息：“定位器。”
她从腰侧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颗近乎粉末大小的精密造物，正闪烁着微弱的光。
于渔看着微光，发现它闪烁的频率很有规律……仿佛和自己的心跳同步。
付凝觉的声音惫懒，像冰针一样扎在于渔的每个毛孔中，让他一时间忘了呼吸，“启明星研究院出品。军用款。”
于渔的声音发颤：“你是说，在我体内，有一个定位器。”
一个无视空间距离的定位器。无论他跑到哪里，都能发出信号？
“别怕啊，无害的。一般植入在颈椎和胸椎间隙，通过你的神经网络作用于精神海。据说植入久了还能提高精神力呢。”
“什么时候的事？”于渔望着冰冷地面。
付凝觉收起样品，双手抬起，表明这件事跟自己无关：“不知道。我也是出发前才得到通知。这是高难度手术，得进医疗仓才能做。”
啊。原来如此。
是他跳崖那晚。
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月与海两色交织中，他看见哨兵孤独的侧脸。
他想和他交换姓名，被拒绝了，他并不觉得气馁。
如果他对他有好感，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很珍贵的啊，军团长级别打申请才能用，我都没见过几次。还是一次性用品，最多三个月就会失效被排出。以前都是给卧底间谍用的。”
“平时应该是休眠的，一旦植入者的位置信号持续脱离预设安全范围——你的是零点三光年，就会自动激活。”
零点三光年。对人类来说无边无际的、绝无可能靠自身跨越的距离。但对能使用超光速跃迁技术的帝国军舰来说，不过是基本标配。甚至用不了太多的能源。
给他植入定位器时，作出决定的人在想什么呢？
于渔以为自己离自由很近了，原来只是在一个稍大一点的笼子里扑腾。
他自以为顺利的逃跑计划，真的是他努力的结果吗？
这会不会也是一场已经被设定好范围的测试？
付凝觉还在努力解释，突然感觉一股陌生的精神力降临。
冰冷的、强悍的精神力，如海水没入破船，眨眼间席卷所有人。
猝不及防，哨兵士兵们痛苦挣扎起来，捂着脑袋跪地。
等级最高的付凝觉尚能抵抗，皱眉看向闭眼的向导。
精神力暴动！
不能再等了。得立刻带向导回去。
她当机立断，忍住自己也开始躁动起来的精神力，伸手拉起向导。
垂落在侧白皙手臂蓦然抬起！
付凝觉瞪大双眼。
本该崩溃失去理智的向导，竟然还能行动！
于渔睁着冰冷清醒的双眼，偷袭失去防备的哨兵。
与此同时，更强大的精神力冲击降临，令付凝觉痛苦地趴在沙发扶手上。
手指在她腰腹一划，军刀带刀鞘入手。
于渔跨过失去战斗能力的哨兵，走向通往逃生艇的方向。
精神力游走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终于——他“看到”了。
于渔俯身拿走一个士兵的脉冲枪。
舰体再次传来震动，整个舱体猛地向一侧倾斜！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好机会！
于渔在倾斜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朝着电路系统开枪！刺眼的白光和强烈的电磁脉冲爆发！
整个D区，乃至更大范围的照明系统，发出过载的哀鸣。
黑暗与混乱降临。
尖锐的警报像群鸦吟唱。
“咳……！”付凝觉抢先从精神力袭击中恢复神智，精神屏障却来不及恢复，一时间，感官敏锐到令人崩溃。
在杂乱的巨大声响中，她听见了刀出鞘的声音。
那么轻，那么快。
“噗”的一声，熟悉的冷兵器与皮肉负距离接触的声音。
她闻到了血液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一点微光被甩到黑暗中。
不好！
定位器被取出了！
不能让他逃走！
付凝觉瞬间做出反应。她猛地向前突进，手臂如铁钳般扫向血腥味的源头。
她的指尖擦过对方急速闪避的衣角。
于渔又一次和付凝觉的攻击擦身而过。
他能听到哨兵近在咫尺的的呼吸声，也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黑暗是他的掩体，但不会持续太久。高等哨兵对不利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其他战士也在逐渐清醒。
不能硬抗，他扭头，朝着记忆中的方位冲刺。
这时顾不上隐藏了，巨大的水母精神体凭空出现，缠上哨兵的身体，阻挡她的追截。
于渔的手触碰到逃生舰的舱门，猛地一拉。
付凝觉的声音穿透黑暗，凶狠袭来：“你逃不掉的！整个宇宙都在他的统治下！”
舱门滑开，光自逃生艇内部狭小空间亮起。
于渔不回头，纵身扑入，狠狠拍下启动键！
侧舱门打开，“砰！”逃生艇被弹出。
弹射开始，舱门才闭合。小小的一架飞艇，进入无垠太空。
逃生艇内，透过监控视频，于渔最后看到的，是付凝觉冲破黑暗和水母的身影。
惯于伪装得随和懒散的女哨兵，站在舱门透明窗后，看着逃生艇化作光点脱离，终于露出真面目。
她的脸上只有漠然和冷酷。
她抬起手，对着腕间的通讯器张开嘴说了什么。
下一秒，逃生艇前的偌大宇宙，突然出现星舰一角。
那艘吐出数架战斗飞船的星舰，缓缓地吞没逃生艇的视野，直至舱门对准逃生艇弹射的终点。
于渔的身体浮空，无可抗拒的重力捕获了逃生艇。
舱门射出数条庞大束带，将他连人带艇捕获，吃进肚中。
艇内光纤熄灭，系统显示机体已坏。
于渔靠在狭窄的座位里，后背冰冷，身体火热。他一直看着窗外温柔的宇宙，直到金属舱壁接近又迅速合拢，被彻底吞进星舰内。
星舰内苍白的灯光照在他身上。
抬手一看，发现此时尚未到和平日的正午。
他干脆闭上眼，哼起刚学会的民谣：“星星的孩子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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