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
“出动两艘巡洋舰一艘运输舰，阁下又要灭哪个星球？”
和平日十点整，帝国摄政王兼帝国军元帅在全星际直播中露面。
至高主宰不是热衷抛头露面的政客，很快便回到休息室，等待下一个行程。
陪同上司前来的哨兵推着轮椅踱步进来，姿态散漫地行礼，低声询问。
休息室内，星系执政官齐聚，正在与中央政府的高级官员们寒暄；军部上将携副官在另一侧，与裁决所的人相邻；研究院和哨向中心的重要人物则散落在各个小群体之间。
哨兵这话一出，热络但并不嘈杂的氛围诡异地凝滞瞬息。
在场众人一大半是特殊人种，哨兵的声音再低，也如耳边洪钟般清晰。
至高主宰坐姿不变，没有表情，像台没能成功接收信号的机器。
人精们当作没听见。
轮椅里的人却抬起头来。
他年纪已经不轻了，却远远没到需要轮椅代步的程度。
男人本来微微垂着头，面容上带着沉思般的混沌，此时被智识的微光刺破，露出一丝孩童般的好奇：
“灭星球？我也要去。”
身后瘦削苍白的哨兵一手将他的头按下，温和不礼貌地说：“去什么去，又没有加班费。”
霓司祭跨步向前，躬身问候轮椅上的人：“赤虎大人，好久未见，您近况如何？”
洁净监察院院长赤虎循着声音望去，混沌再一次出现在双眼中。
他吃力地辨认着眼前的女哨兵，过了一会，笑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小黄的女儿？长这么大啦。你好呀，我很好。吃糖吗，叔叔刚从寒荷战区回来，带了些手信，可甜了，你给你妈妈带点呀。”
霓司祭恭歉温和地说：“赤虎大人，我是小霓。黄蛇大人已经不在了。”
赤虎笑道：“是吗，她去哪个战区啦？要不要我帮……”他张着嘴，眼中的焦点却模糊了，又陷入沉思之中。
悄声关注着这边谈话的一些人露出不忍神色，几位军部上将尤甚。
他们或多或少参与过百年战争，谁不认识超S级哨兵赤虎。就连几位年轻的副官，也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
英雄尚未迟暮，雄心已朽。
鹄见怪不怪，把轮椅推到霓司祭手上，径直走向至高主宰。
他光明正大张开隐私屏障，隔绝出小空间，对着椅子里的人说：“阁下要在今天大开杀戒？”
至高主宰仿若无机质的双眼转向他的脸，语气平直地说：“不会。今天是和平日。”
鹄嗤笑了声，“你也知道今天是和平日。”
至高主宰无回应。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沉默中蕴含只有他们两人能分享的惆怅。
鹄拖来一张椅子，坐在至高主宰的边上，侧头去望窗外的阳光。
真灿烂啊。
鹄想起往事，心头寒冰消融一点，开口说：“只有这件事，我支持你。”
他扭头看回赤虎，冷笑一声，说：“还好他傻了，没法反对你，不然跟其他人一样，在牢里过大节。”
至高主宰轻轻“嗯”了一声。
鹄抚摸肩膀上的红眼乌鸦，语气陡转：“我一直很好奇。和平日本该比今天早得多得多。你一开始拒不接受投降，围困敌方数月，困死平民不计其数，是有意还是无心？”
至高主宰礼节性地转头看他。
他微笑起来，只是肌肉在动，毫无情绪，“巧合。”
听见意料之外的答案，鹄缓缓吐出一口气。
气还没完全吐出肺腑，却听到对方补充道：
“我其实想让所有人偿命。”
鹄惊愕地对上一双荒芜空茫的眼睛。
“平民供养士兵，士兵杀人，平民和平民的婴儿就无辜吗？”至高主宰仍在微笑。
鹄忍不住低声说：“……！疯子。”
荒诞和恐惧一闪而逝后，他才想起来，对方最终还是接受了投降。签下了所谓的和平协议。
“是他的意志让我改变主意。有个晚上，我梦到他了。”
鹄动容：“是他遗留的精神力？”
至高主宰严肃地纠正他：“不是精神力，是他本人。他的意志还活着。他的意志降临我的梦境。”
“那不是他的意志。那只是一段能模拟人格的精神力——行吧，你是对的。”鹄转念一想，他跟死了搭档的疯子争什么呢。
至高主宰颔首，继续道：“他问我过得好不好，他说他永远相信我。”
“刚巧，他的忌日快到了。我便接受投降。”
鹄低声说：“不，这不是他的忌日。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咽气，又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
毕竟他的精神力史无前例地强大，即使下半身稀巴烂、心脏穿孔、半边脑袋被炸毁，也能笑着迎接战友们。
“我知道。”至高主宰肯定道。
“我知道他在哪一秒痛到决定死去，在哪一个瞬间散去精神力。”
鹄皱眉，咬了咬牙关，说不出话来。
至高主宰想起许多年前，“那天天气不好，要下酸雨。我让人想办法叫天放晴，不然不签字。”
“你一直在看时间，为的就是。”鹄声音更沙哑，闭上嘴。
至高主宰点头，“我在那一秒签字。”
他看向窗外的阳光，终于泄出一线真实心情。
残忍的、麻木的、满足的心情。
他轻声说：“鹄，你信神吗？我不信。但如果……这样盛大的庆典，亿万人的祝祷和真心祈愿，年复一年，我们会不会得到一个新神？”
鹄喉咙堵塞，刚要开口，却看见对方指尖托着下巴，说：“不会的。他说没有神，也没有救世主。”
阳光洒在那尊完美如神像的面容上，像一道道斑驳裂痕。
暖融融光线中，至高主宰望向他仅剩的战友，轻而柔和地说：“节日会随着政权覆灭而死去，习俗却会永生。鹄，我走了以后，帮帮我吧。”
他已经没有以后了。他将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年都抵押给了过去。
他再也无法向前。
但他还有未竟的心愿。
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足够坚定、并且能理解他的帮手。
至高主宰再次重复自己的要求：“帮我。”
帮我让和平日与人类绑定。
帮我让这一天永远成为和平日。
帮我将和平日延续至十年百年千年乃至种族灭绝那一年。
帮我……实现他的心愿。
让所有人在阳光下露出笑容。
在他忌日这一天。
“这是我送给他的，永恒的奠仪。”
……
第二次被抓上星舰，还是被同一个人带队抓捕，于渔心情很糟糕。
仗着付凝觉不敢捆着他，他大剌剌逛遍军舰每一个角落，和所有战士热情打招呼。
——用向导的方式。
于渔登舰后的第五个小时，付凝觉打开第三十七份请假申请，忍无可忍传唤于渔来舰长室。
“啪！”一大摞手写纸质信件被拍在桌上，付凝觉简直怒发冲冠，“你什么意思！未经允许进入哨兵精神海就算了！还留下自己的精神力痕迹！你要干什么？！在我的船上开淫趴？？？”
恶劣的向导把自己甩进宽大旋转椅中，用脚尖蹬地转起来，转到一半，探手拿出几封信，细细品读起来，还发表评论：
“哦豁，好文笔啊，写情书屈才了，去写小说吧。”
“语法错误太多，不过情感丰沛原始，感动。”
付凝觉揉着太阳穴，咬牙切齿：“于！渔！”
于渔见好就手，把自己转回正对面，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笑嘻嘻：“免费帮你的手下□□情炸弹训练，不好吗？下次碰到爱情间谍就有抵抗力了。”
“什么年代了？谁会派珍贵的向导出来当间谍。”她不敢揍肇事者，十分头痛，“我更担心他们的性取向问题！撤走精神力痕迹后，有没有后遗症？他们会不会倾向于找跟你相似的人发展亲密关系？你有没有诱使哨兵分泌激素陷入爱河！”
于渔挠挠头，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后遗症，应该没有吧？我只是留个后门方便下次进去看看，没干别的事啊？”
天呢，现在的战士这么脆弱吗。战士权益保障制度这么完善吗。放在他那时候，谁关心哨兵和同性向导精神力深度接触后会不会有心理影响。
付凝觉被他犹疑不定的语气逗笑了，怒骂道：“要是他们中有任何一个人向长官诉说性别认同和取向困境，我就阉了你。”
于渔也来脾气了：“？关我什么事，我是向导不是魅魔！真直的话怎么可能被向导弄弯？！”
付凝觉对骂：“不怪你怪谁？！你自己不就是案例！跟高匹配男哨兵一见面就变同性恋！”
于渔一顿，被逼得爆出粗口：“靠！跟他没关系！我本来就是……我本来就是……！”
“是什么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伤了多少蓝星女孩子的心！你不给我把他们治好，我把你在蓝星的花心事迹捅到你哨兵那去！”
于渔一个仰头，气急败坏，很想砍死付凝觉，“乱讲什么！我有个屁事迹！”
“给女同学送花。”
“她说我家离花从近让我摘，给了钱的！”
“帮邻居姐姐花园除草做家务。”
“你怎么不说我还给七十岁老头和八十岁阿姨的后院扫落叶拔野草呢？！她开价最高我干嘛不去？”
付凝觉闭上嘴，冷笑起来。
笑完，破口大骂：“死同性恋装直男，骗女孩子就算了，还跟人演什么不情不愿强制爱你追我逃！”
于渔暴怒，放出精神力，直逼付凝觉精神海。
付凝觉早有所觉，迅速将藏在桌下的东西按在于渔脖子上，另一手“啪”地按下按钮。
冰冷项圈被向导精神力激活，在于渔脖子上骤然缩紧。令人皮肉发麻的电流窜过，放出的精神力顿时失去联系。
于渔停下动作，阴郁地抓着项圈，冷声道：“这是谁的主意？”
精神力抑制器具，他对此并不陌生。
白塔处罚特殊人种时，总是会限制他们的精神力。
只是，戴在自己脖子上，倒是头一次。
付凝觉含糊其辞：“有意见？去投诉我啊。手续齐全！”
所以，是他批准的？
于渔再一次，开始思考，如何暗杀帝国的最高领导人。
在和平日这一天杀死他，应该相当好看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