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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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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州见唐薇一脸忧色。
“也不必太忧心忡忡了吧。”他说。
“你都说了,明天事关重大,这不是还没到最后时限吗?”
他说的云淡风轻,夕阳照在茶几上,把白色骨瓷的咖啡杯照的亮晶晶的。
等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了一点后,贺州才继续:“那几家药企累死的都是一代,因循守旧。现在老了,发展不上去,又不想撒手,既要还要。没有远见就算了,现在连眼光都没了。这点东西,说难听一点,都不够下一代败家的。”
“为什么连政府都做工作?看看你们廖氏的年报,各个省份园区的纳税额。那可都是为地方经济做出的贡献。要我说,你们廖总还是仁慈。”
贺州手指微屈,叩了叩身前的茶几,加重了语气:“并购就是仁慈”。
随即,话锋一转:“没有万一,懂吗?多说也算是好事多磨。”
唐薇听着贺州有条不紊的分析,想说什么,犹豫后作罢。
贺州又稍作沉吟。
“放心吧,你们这次的案子意义重大。里面那位比谁都清楚。”
随即付诸一笑道:“你可以不相信一个男人,但是你要相信一个集团的领导者。没什么担心的。”
唐薇到此,忽然间似梦初觉。
她是担心,一挫就是三折。后面不利于集团的新闻会铺天盖地而来。廖氏这一次的举措相当于整个制药行业的一次大手笔。连当地政府都提供了切实有效的保障。这次通过并购中部几家药厂,就能够再建立一个全新的,最大的现代化中药园区,拓展化药,生物药。
产能、经济、社会责任都会让廖氏立于龙头之地。
所以,唐薇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见微知著的嗅觉是她这个位置首当其冲为集团服务的。
等贺州再回到办公室,童枫已经出去了。廖琛南合上手里的合同样本。抬头看他一眼,去个洗手间也这么久。
窗外鳞次栉比的楼宇错落矗立。夕阳打在对面大厦的玻璃上,光的反射成像,好像他们正真实的沐浴在阳光里。办公室内,贺州懒散的靠在廖琛南办公桌的一角。
两个男人身高相仿,长相却大相径庭,廖琛南五官分明,骨相优越,一双眼深邃黑沉。看着不好相与。这几年控权之后,身上的肃气更甚。做事反而又处处留一线,让人琢磨不透。
贺州就偏柔和一些,大部分时间都显得文质彬彬。但程子豪就曾指着他鼻子骂过:“你就是一个笑面虎。还跟我装。”
贺州一副打算有话要说的样子,廖琛南看看合上的文件,随后又把手里面的笔放下。身体往后,靠在了宽大的靠背椅上。椅背随着他身体的重量而往后伸展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他等着贺州开口。
贺州转了转脖颈,脖骨咔咔作响,“我说,你之前的话我刚才想了想。”
“你说,方唐一走,就了无踪影。要不是被人逼迫,就是早有打算。这你都没有觉察,那就是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先不说你们家的因素占多少?我想肯定有。万事吧,不是求仁得仁,你想他日后回来,就得给他争个安稳的一席之地。”
廖琛南双手交握,搭在腹前。看着贺州好像很不理解。语速不快不慢。
“还用争吗?”
贺州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说:“争不争是个态度,你就是从来没把你爸还有你们廖家的那些亲戚放在眼里,对了,还有你那个便宜大哥。”
廖琛南的脸色变得不虞,贺州说话像是叙事,没有假设之类的。他们之间也没有见机行事。所以贺州自顾自的往下说。
“他们不敢惹你,因为傻子都能看出来,廖氏以后也只会姓你这个廖。”
“你爸……”贺州咂摸着。
“不好说,前几日你和澜海集团的二小姐……”
两人四目相对,廖琛南也没给贺州解释。贺州便继续道:“一顿饭而已,是吧?外面就已经变天了。联姻的信号从来不是谁说的,都是放出去的。你不觉得时间太巧了吗?”
“还有,你如果像廖启智一样,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也就算了,你们家廖董可是指望你功成名就,带着集团鹏程万里的。
那……”
贺州摇摇头,“你的婚事对于一些人来说,就相当于定海神针了。”
廖琛南没有否定他的说词,也没有认同。两个人沉默着。
“啪”,贺州点燃了一根香烟。尼古丁的独特调香充斥室内。
他这才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到茶几前,把烟缸拿在手里。这款小巧的烟缸每次都会和贺州同时出现在廖琛南的办公室。廖琛南不吸烟,办公室内来拜临的其他人不管是汇报工作的还是商讨事情的,就没人敢吸。
也就贺州,一来就是一时三刻,廖琛南也不管他。后来还叫秘书给他备了烟缸。有意思的是只定一个品牌,还每年更换新品。眨眼之间也换了六款了。
今年的是一款马蹄造型,贺州还挺喜欢的。
等贺州在房间里慢慢走了几步,不忌讳的吐出一个烟圈,又抬手挥散了。不做他想。旁人很难从廖琛南身上看出情绪。
“要我说,集团的事,我们帮不上忙,那找个人,还是能尽力的。这个事总有个始作俑者,现在风浪才起,你该干嘛干嘛么!”
廖琛南这才说。
“我约了方唐的师哥,这两天他一直在实验室,见面的时间一直没说死,一拖再拖。有一些事情我想问问他”。
“叫什么来着?”
“白鹏宇”。
廖琛南说道。专业是生物基因。马上博士毕业了,师从乾安毅教授。方唐走的前一天,他们见了一面,我想知道什么事?”
贺州若有所思,廖琛南起身走向茶案一侧。
“前夜方唐睡的晚,第二天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方唐是不会约人的。”
说到这,廖琛南又想起那一夜的方唐,没有一丝出走的迹象。他们开始是在沙发上擦枪走火的。结束一次后,他抱着方唐回到了内室。身上出了很多的汗。他又去卫浴间拿了毛巾过来,回来见方唐正往床上爬。便上前揽住了人。
方唐用手臂圈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去。
有一点点湿。
廖琛南要的远远不够,夜灯又开的很暗。他试图退开一点看看怀里人的脸。方唐抱的很紧。后来湿掉的不仅是感觉,还有滑腻的肌肤。
他们又做了一次。现在他不敢去想,那一场漫长的好似生命那么长的爱,依然让他浑身战栗。
“约的什么时间?”贺州打断他的思绪。
廖琛南看看表,“今天晚上六点。我去实验楼找他。”
“那你明天的安排”?
“照旧。”
贺州松了口气。把烟熄灭后,过来拍拍廖琛南的肩膀。
“方唐在下了那条村路后,走了也没多远,在乡道的柏油路边停了下来,他知道这一路都是有线可查的,他了解廖琛南,大概也就到这里吧!
抬头往四周看了看,两边道路的路灯倒是整齐划一的并列两排,穿插在白杨树中间。确实没看见什么摄像头。
读研的时候他的一个学长就是这里的人,东北人热情开朗,没事就爱讲讲小时候五里八村的奇闻野事拿来逗人。学历史的都是更喜欢听野史野闻。被有趣的人来讲,变更入木三分。
熟悉之后,学长问他们都是哪里的?轮到方唐,方唐说“东市”。一个沿海省份的一线城市。那位学长心生羡慕。说他们老家虽然离机场很近,但是下了村路连个监控都没有,机动车和农机车总抢道,还常有大大小小的事故。
方唐站在路边,从双肩包里面翻出来另外一件外套,一样带着帽子,换上了身上的这件,又拿出来一副口罩,戴在了脸上。只剩下那双总是有些潋滟的双眼露在外面,他的长相就是让人看了一眼,还要再看一眼的那种。因为第一眼总给人不确定的好看。
大风吹拂着杨树还有不远处的几株垂柳。北方的树种单一。初春的青嫩叶子好像与高远辽阔的天地不符。呼吸的空气中带着干冽的气息,脚下土地的固体物质都要比宁城更硬更踏实。
只有这短暂的停留。方唐好像也没办法再找到五岁前的熟悉感。那是他和他母亲一起生活在东北的五年,一辈子的五年。最后,脑海中只有最后一幕的分崩离析。
阳光从一片阴霾中挣脱出一角,上午九、十点钟的太阳照亮一方。方唐一边觉得刺眼,一边又觉得自己衣服穿的不够。他在瑟瑟发抖。北风和光芒一起都是稍纵即逝。
没有多久,方唐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机场”
方唐上大学之前还有一个名字,姜糖糖,他生父姓姜,母亲姓方,小时候长的太甜的缘故,圆眼弯眉,一头软弯的头发,洋娃娃似的。他妈妈就糖糖,糖糖的叫他。
到了上户口的时候,他妈妈即没有请教在大学里当历史系教授的外公,自然也没有征求当时还在忙着考律证的生父。骄傲又任性的只在糖糖前面贯了一个姓氏。
但是他很早就没有母亲,父亲不再联系。临高考前,面对着若张需要填写的表格。那代表他以后的人生。
他忽然对廖琛南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廖琛南那时已经着手准备回到宁城。两个城市间的往返频率在增加。
“我叫人安排”。廖琛南对他这么说。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窗口的工作人员还是第一次看见局长亲自带人过来,看着照顾周到,实际情况却是殷勤的有些谄媚。小姑娘刚毕业工作不久,手脚麻利心里也是慌张不已,毕竟工作以来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局长。
更换好以后,就忘了把之前姜糖糖的信息作废掉,眼看着局长送贵客出了门,小姑娘还在想着那少年清隽的模样。
一个陈旧的身份,换来一张无稽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