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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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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刚刚才满18岁的方唐没有想太多，旧的证件说纪念不如说凭吊。一个没有意义的姓氏，一个喊了他五年“糖糖”，就灰飞烟灭的人。
廖琛南夜里回来的时候，方唐罕见的没在书房。倚靠在沙发的一角，听见开门声，只是回头望过来，廖琛南看见一张卡片在他纤长白皙的五指间翻动。
“作业写完了？”
廖琛南换了拖鞋，走过来问道。
没等到回答，近了，俯身亲了亲人，“还满意吗？”他问。
“恩”。
方唐应了一声。“改到我妈妈的姓了。”
方唐之前并没有和廖琛南商讨过新名字。所以他自作聪明的说：“你猜猜，我现在叫什么？”
廖琛南被他逗笑，那时他在东市的助理还不是童枫，是个王姓的下属。白天带着方唐跑了大半天的手续。没道理最后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方唐也明知故问，不依不饶。“你猜？”
“我猜啊！
廖琛南慢条斯理脱了西装外套，丢在一边，坐到离方唐很近的地方。
“那我猜猜看，猜对了有没有奖励？”
方唐蜷在沙发上面，双手抱着膝盖，手里的卡片被他藏到宽松睡裤的褶皱里。同样是五月的天，因为东市临海，天气温暖湿润。那时候外婆离世半载，方唐搬到了廖琛南租的公寓里面。
公寓在城区，离方唐的学校很近。有风的时候，就有海的味道，那种海水咸湿的气息伴着城市的天际暮色。
听到廖琛南这么说，方唐作势要踢他。结果被人攥住了一只脚。廖琛南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方唐的脚又终日不见阳光，白皙的脚面上面能看见清晰的浅色静脉。哪里都有种被人珍惜的感觉。
“方唐”。
廖琛南看着他缓缓地叫出口。
他们彼此对视着，毫无保留的那种。好像都在适应这个新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廖琛南说。
“很好听。”
方唐立刻就显得高兴起来。人也变得生动。方才那一刻，他甚至都不敢剧烈的呼吸。新名字就像一件新衣，他喜欢自然也希望廖琛南喜欢。
方唐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卡片，这才把一直攥着的身份证递了过去。廖琛南接过来，端详着上面的名字，还有全新的证件照。照片上的男生正襟危坐，笑不露齿嘴角又自然上翘，眉型优美，眼眸如泉如漾……
方唐被廖琛南专注的神情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怎的，脸皮忽然薄了起来，扭捏的问：“还可以么”？
廖琛南忍着笑，方唐那一丝不好意思就烟消雾散了。不满的把脚从廖琛南手里抽出来，廖琛南握的并不使力，所以被方唐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紧接着被问道。
“不是么”？
廖琛南立刻道歉：“对不起，看着很好，还是不及你本人。”
方唐看着他。认真道：“你发誓。”
立刻又说：“算了”。好像不跟他计较一般。
廖琛南实在忍不住，凑近一点亲亲他的嘴。好像感谢他的宽宏大量。
方唐习惯性的用手圈住廖琛南的脖颈，两个人鼻息相对，廖琛南身体带来的压迫感很重，但是他们只是接了一个时间很长的吻。
最后，方唐没再让廖琛南继续下去。又轻又快的找着话题。
“我还是舍不得把我妈妈取的名字都换掉。想想，把“糖糖”换成了“唐”。我总不能以后很老了，还叫糖糖”。
廖琛南听着方唐自顾自的说话，边一下一下轻啄着他的唇角，不规则的气息作祟。让离得很近的两个人局部皮肤像是遭到了轻微的电击。心脏变得麻木而空钝。
方唐也不知道廖琛南有没有在认真的听他说话。自己还在坚持的说着。
“怎么样？廖琛南？他小声的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新名字更像是一块糖？”
半天，廖琛南哑声道：……“是方糖么？”
话音刚落，落在唇角的轻啄瞬间加重了力道，好似怕方唐承受不住一样，廖琛南捧起方唐的脸轻轻的摩挲着。同时也听见自己带着祈求的声音。
“给我尝尝。”
这样，方唐就再找不到借口了。
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了，廖琛南靠着日益强大的自制力把方唐送到书房，他倚在门口，看看表说：“12点必须睡觉，不能再晚了。”
方唐趿拉着拖鞋往里走，一身宽松的家居打扮。头发很长时间都没有打理了，自然弯曲的发丝经过刚刚一番折腾，看着毛茸茸的。
高三的最后，学校里面的学生大都不修边幅，平时爱美耍帅的也都顾不上体面，大家都埋头苦读，学校对于他们的保护，就是放了他们一马。
廖琛南先去冲了个澡，出来就看见手机上面有他父亲的未接电话。他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先是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后，冰凉的液体快速的经过口腔和食道，这种穿透的舒适感让他闭了闭眼睛。
随后他自动忽略掉那通来电。开始看东省今年的年中报表。等过了一会，廖琛南深深的感到一种陷入流沙般的无力感。看着一门之隔的书房，现在是他的禁区也是圣地。
想到有一次方唐看到廖琛南的来电显示“廖凯”。
好奇道：“看着像是你家人。”确实是一家人，廖凯是廖琛南的父亲。
他父亲那次埋怨他在东市待的太久了，催他回宁城。廖琛南把日期定在了七月份。对廖凯的不满也不甚在意。没有诚意的告诉对方，事情很多，七月是最早了。
方唐知道，等到七月，他的高考就会尘埃落定了。平时看着很好说话的廖琛南这次好像没有商量的余地，给到方唐的报考范围全部都在宁城。
方唐不想留在东省了，他是本地人，可是没有家也没个家人。能跟廖琛南去到新的地方，也不是不行。
他想，他们能像这样天天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这时候有神父问他：“愿不愿意？”
方唐一定会说：“我愿意”
好在宁城的学校也有方唐心仪的。所以，在每周廖琛南不在的那两天里，他恨不得不睡觉，也要在题海中一遍又一遍模拟。努力把汪洋大海般的知识都装进自己这个容器里。
终于有一次被提前回来的廖琛南抓住，才有了他人生被立下的第一个规矩。
“12点前睡觉”，
也是仅此一个。
“等高考结束以后就好了……”方唐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在想。他们都有种爱而不得的渴望。
方唐重新回到了机场，没有让出租车司机停在送客的入口，选择了地下的停车场。直接进入直梯，上楼，安检。
他相信廖琛南能查到他落地的监控。那么他现在也算是暂时安全了。第二段飞行，他用的是“姜糖糖”的身份信息。七年了，这个名字居然还可以网上购票。这个，廖琛南不知道。方唐也是试了才知道。
飞机上，方唐双眼酸涩。
这一路他想了很久却没有计划，其实不得而已的时候也是瞬间的一蹴而就。想走的不要拖泥带水。一路上低过无数头却不曾回头。
等飞机冲上灰沉的天空，飞越过厚重的云层。被照亮的世界好像光芒万丈。他没有感到解脱，这一刻，别离才真正的酿出苦液。方唐的心脏急促的收缩着，呼吸间都是去伪存真的疼。他捂住了脸，哽住了喉，忍耐着，忽的泪流满面。
飞机上升在平流层后，像一把利剑向西北的方向直插而去。
宁大历史悠久。建筑恢宏。虽然宁城有很多所高校，但是方唐在高考那年，仍然考到了这里。和廖琛南在一起，和喜欢的学校在一起。
夕阳西下的校园，道路的两侧的梧桐树参天蔽日。古树很多。与斑驳的落日光影交织在一起。
东边的图书馆前，绿草茵茵，灌木繁茂。来来往往的学生络绎不绝，走路的，骑车的，三三两两，上课下课，运动娱乐，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青春好像只有在象牙塔里才能永驻。
司机把车停在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看着廖琛南下车独自往前走去。方唐在这里念书，本硕七年。他也断断续续接送了方唐几年。直到后来方唐考了驾照。
研究生期间方唐晚上的课少了很多，这两年他自己开车的时间才多了些。不像本科那样，每天都给廖琛南接送的机会了。
廖琛南对宁大并不陌生。七个春夏秋冬，是方唐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的七年。一半的时间在这里，一半的时间在和平巷他们自己的家。
黄昏与夜晚交接，天边明亮的澄光慢慢过渡到方唐最喜欢的鹅黄。他没有办法不想方唐，就像海水没办法止住潮汐。他产生情感的生物体在不知不觉间，结构和行为已没有办法自己支配。
所以，想念是瞬间的事。
人类的本质趋利避害。廖琛南感到自己的感情只有这一条出路。没有多一些或者少一些的衡量。如果通往终点的是你，他想：方唐，无论是什么形式，可以是各种形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