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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取消订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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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礼语的订婚宴如期举行,不会因为他的身体抱恙而有任何变故。
订婚宴在晚上,地点依然在新彩城的中心。宴会厅里水晶灯流光溢彩,香槟塔折射出晃眼的光。
白家的订婚宴办得声势浩大,宾客们衣着光鲜,谈笑间满是虚伪的客套。
是个交际场。
温行意穿着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机器人有着天然的伪装优势。
他在联盟的帮助下,换了一张脸,脸上挂着和白礼语几乎别无二致的浅笑,标准的、精确的、程序化的行动。
温行意就这样接受指令,如此伪装成白礼语主持着“取消订婚”的环节。
这是他必须应对的问题,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合。
但是机器人天生就程序稳定,他不会出错,不被允许出错,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里出错。
就像他从正式被启动以来,一睁眼得到的来自白礼语的指令那样——“你要永远完美地复刻他”。永远完美地完成模仿,永远完美地待人接物。
事实上,温行意这些年做的也确实足够完美,成了俗世意义上的贤内助,一个不会生气的永远体贴的“家里人”。
按理说,今天是他被揭开帷幕,被带出家里,被所有人重新认识,真正成为白礼语合法伴侣的一天……
他已经努力那么久了……
但是……
“礼语啊,说句实在的,你这婚取消得太对了!”一个烫着卷发的贵妇端着酒杯凑过来,眼神里满是“为你好”的戏谑,“你家里人那性子,谁跟他过日子不得憋屈死?一点脾气都没有,见谁都陪着笑脸,活脱脱一个小伏低的软柿子,哪有半分活人的样子?”
温行意嘴角的笑僵了僵,只能含糊应着:“他为人随和,挺好的……”
“好什么好?”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刻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随和就是没主见!哎,这哪里有生活情趣?祝福白少脱离苦海,这种只会小伏低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随处可见,可有可无得很!”
又有几个宾客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附和:“就是,一点棱角都没有,看着就窝囊,你跟他在一起,以后家里家外还不得全靠你撑着?”
“也就长得还行,能力也一般,除了会装乖卖好,没半点过人之处,白瞎了你这条件。”
“我看啊,这种人早断早清净!回头我再给你介绍一个,我舅舅家的女儿就很不错啊。”
这些话像细密的针,又犹如泼天的雨点,一下下扎在温行意的身上。
温行意想反驳,却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硬着头皮赔笑,一杯接一杯地应付敬酒。
白礼语收到的都是诸如此类的评价吗?
他会怎么应付?是反驳,还是迎合?
这些年自己又算是什么呢?他的权限人又把自己当成什么呢?
温行意的耳根子红得快要滴血,手都有些发僵。
温行意向来不擅长跟人争执,更别说顶着别人的身份被当众数落。
那股子尴尬和憋屈,但凡知情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一点异常,只是很可惜,这里并没有知情的人。
唯独角落里,沈澜序端着一杯红酒,看得津津有味。
他是跟陆斯分开后开车来的,一进门被喂了好几杯酒,好容易躲进角落里,就正撞见这么一出好戏。
他看得出来,人群中间那个看似温顺至极、彬彬有礼的机器人他在生气、在别扭、在不甘心。
那机器人哪怕掩饰的再好,沈澜序依然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怨恨和愤怒。
但是,身为超智能机器人的温行意,为什么要一如既往地掩饰呢?
他分明可以随心所欲地干掉周围的人的……
这不符合逻辑和底层程序,沈澜序感到很奇怪,再加上他现在因为酒精作祟,所以头有点晕。
二十年前的沈大处长就很少应付交际场,这次虽然也没准时到场,好在是没赶个末班车。
可惜因为迟到,被灌了好多酒,他又刚好交际话术并不高,只能闷头喝了。
这些人全是白礼语的亲戚朋友,谁也不好得罪。
沈澜序如此,被夹在人群中心的温行意亦是如此。
此刻的温行意顶着白礼语的身份,被人说得如此不堪,那窘迫无措的模样,让沈澜序心里以前那点对他的不爽,瞬间消散了大半,甚至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无措……
或许只是酒精上头。
看看笑话而已,沈澜序劝自己,他难得看见完美造物机器人吃瘪。
他正看得起劲,刚才说话的男人许是喝多了酒,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我说白先生,你当初到底看上你家那位哪点了?这种没脾气、没本事,只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点头哈腰的人,跟条应声虫似的,丢在人堆里都没人能注意到!娶回家也是个摆设,可有可无,纯属浪费资源嘛,怎么会有人喜欢他?哈哈,早脱离早好啊,白少!”
这话一出,周围的笑声都变得刺耳起来,不少人看向温行意,眼神里带着探究和戏谑。
温行意的脸色如常,只是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脸上还是维持着完美的微笑。
可是,温行意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人说话肆无忌惮的样子,明显不是一天两天这样说了……
白礼语究竟是怎么应对的呢?
沈澜序脸上的笑意先一步瞬间消失了。
他不喜欢温行意,甚至总想着跟他对着干,觉得他有猫腻。
可刚才那人那句话,猝不及防戳中了他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沈澜序依稀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跟人打架的事情。
那时候,他也总被人说“可有可无”,说他是没人要的累赘,那些话像魔咒一样,缠了他很多年。
他没见过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也不想养他……
沈澜序觉得面前的景色有些昏沉,良久后,他放下酒杯,迈步走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了,没等温行意回答,沈澜序径直挡在温行意身前,眼神冷得像冰,扫向那个说话的男人,语气带着几分轻佻:“这位先生,说话留三分余地,没必要把人贬得那么一文不值吧?”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出头,而且还是个看着面生的年轻人:“你是谁?我跟白先生说话,关你什么事?”
“我是白先生的朋友,比你们清楚得多他家里的事情。”沈澜序语气凌厉,“会迁就别人不是小伏低,待人随和也不是没脾气,比起你这种只会站在一旁说风凉话、把刻薄当个性的人,白先生的‘家里人’怎么看都比你强多了。”
他顿了顿,眼神更冷:“再者,没人是可有可无的,用这种话贬低别人,只能显得你自己格局小得可怜,我为你感到悲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周围的宾客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这边。
那个男人被架在人群中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说什么,却被沈澜序冰冷的眼神逼得咽了回去,最后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人群看不到热闹,自然就散开。
沈澜序没再看其他人,转头看向身边的温行意,发现他还维持着“白礼语”的浅笑,只是眼底带着几分错愕。
他注意到对方攥紧的拳头,但是什么也没多说。
温行意先开口:“你……”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为我出头?
你是不是对我很在意?
这半句话蕴含着那么多的可能性……
沈澜序心里莫名有点别扭,别开脸,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再杵在这,指不定还有人说更难听的。赶紧把该办的事办了,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说完,他没等温行意回应,转身就走,只留温行意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
回到了角落里的位置,沈澜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心里却乱糟糟的。
他本来是来看戏的,怎么就忍不住出头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以求自己清醒一些。
温行意看着他的样子,嘴角的假笑慢慢敛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眼神是传递思想心情的重要途径,好在那时他们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不然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场惊慌失措。
“订婚取消”的仪式开始,温行意上台对所有来宾致辞。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西装,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感谢各位来宾今天到场,有件事想跟大家说,今天,我的订婚正式取消,良缘需时间沉淀,这是多方考虑的结果,承蒙厚爱了。”
台下一片哗然,而温行意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那个角落的身影,他在看沈澜序。
听完这个消息,大多数人只是窃窃私语小声讨论,小部分人表示理解。
温行意致辞后走下来,那边又有人迎上去,或是安慰,或是奉承。
沈澜序本以为此事就算了解,他觉得喝完酒晕晕的,刚才的事越想越有点丢人。刚要走,就又听见不远处的球桌旁炸开了锅,语气比刚才更刻薄。
“呵,还出来打抱不平,我看是物以类聚吧!”刚才被怼的男人没走远,抱着胳膊冷笑,像是故意大声说给沈澜序听一般,“本来就是个闷葫芦,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听说下班就回家待着,既不会玩也不会乐,跟他在一起不得闷死?现在订婚宴取消了,连面都不敢露。”
另一个年轻女人跟着附和,把球杆递过去,招呼道:“就是!白少一起来打球,他来了估计连球杆都握不稳,除了干活啥也不会,简直是个木头疙瘩!”
温行意被人流迎过去,推进人群中心,被迫拿起那根球杆。
言论是能吃人的,哪怕你是铜墙铁壁。
有人瞥了眼沈澜序的方向,故意提高声音:“还说别人格局小,我看他才是自不量力,给这种没情趣的人出头,纯属出个屁的头!”
这些话一字不落钻进沈澜序耳朵里,他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冒了上来。
他现在还没活到可以忍气吞声的岁数。
沈澜序这次沉着脸就起身径直走了过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一把夺过温行意手中的球杆,敲了敲台面:“谁说白少爷家里人没情趣,什么都不会?”
“你又不是白少他家里人,你就知道了?”
沈澜序笑了一声,他大抵是醉了。
那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我就是白礼语的订婚对象,他口中的行意。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