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对你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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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澜序自然不知道温行意那翻涌着的偏执心理，他看着投影里那个永远在迁就、永远在付出，却连被平等对待都做不到的身影，手里的牛奶杯微微晃动。
他长长叹一口气，将医院里那点来监视他的事情忽略了，他说：“我真的没想影响你的生活……”
“我本来就不是人类，”温行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作为机器，被要求完美和精准，完成权限人的指令，是必要的……”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反驳的资格，在所有人眼里，我只是个没有感情、没有人权的工具。我以为白先生会有不同，但是白先生也是一样的……可是，就连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真的失控，这让我感到很害怕……”温行意凑近沈澜序，眉毛耷拉下来，语气低软。
他轻轻捧住沈澜序的手，带着他蹭了蹭自己的脸，像一只被外面其他猛兽任意欺负的弱小白狮。
“我其实无比讨厌我的权限人，也更讨厌人类世界的虚伪道德。按理说，我也应该讨厌你，沈澜序先生……这就是我调查你的根本原因。”
温行意叹了口气：“是的，您没有猜错，我的确在孤儿院拿到了一些关于你的录像……但，那只是因为我想靠你更近一些。您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他真诚看向沈澜序，似乎要哭出来：“但是，我的程序似乎发生了错乱，我不知道为什么，对您的情感非常复杂……像是我本来就应该靠近你……在我暴怒不受控制的那天，那东西就找过我，但是我一直没有选择答应他，虽然我后面找您麻烦的办法有些笨拙，但我是真心想靠近您更多一些……”
“本能迫使我放弃了我属于机器人应该有的立场。”
“沈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我们应该见过吗？我对于你的童年，本能地感到伤心，这样的情感是正确的吗？您是否愿意把那些录像的权限开给我看呢，或许我们是一种人？”
全息投影渐渐暗了下去，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沈澜序抬眼看向自己手上的温行意，他明白，这不个是一只可以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收起爪牙又一次做的伪装而已。
可是，对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那么像他的脸，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那被母亲打骂后缩在角落，在孤儿院里看着别的孩子成群结队，没人愿意靠近他，没人听他说话，那种孤独和不被认可的滋味，和投影里的温行意何其相似……
可他至少还是个人，有人类的情感和尊严，而温行意呢？
明明有着和人类无异的思维和感知，却因为“机器人”的身份，连被平等看待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默默承受所有的轻视和指责。
百感交集涌上心头，有震惊，有共情，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东西。
连他自己也不好评说的东西……
沈澜序放下杯子，把手抽回来，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我真的不知道，按理说我不应该信一个机器……至于我的过往，说不说的也就那样，你应该现在都比我清楚了吧？”
“也是。”温行意了然，接着道，“至于幕后的那个人，坦白讲，我接受到过他的投诚信，但是我很犹豫，莫名其妙的很犹豫，但是我不想加入他。关于炸药的事情，我的确有些隐瞒，录像确实有异常，但是我想不明白……明明白先生也早该知道才是，是他告诉我说没有问题的。”
温行意放松了许多，语气都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张扬，翻了个白眼，又道：“说不定是我们亲爱的权限人自己监守自盗，为的是博取您的同情心也说不准呢……”
沈澜序拍了拍桌子：“你不许这么说鲤鱼。”
温行意立马又委屈起来：“这就是我的全部实话，我开诚布公，坦白从宽，听候您的发落。这好像是我应该的事情，您会原谅我一点点的不小心的吧？哎，毕竟我也不太懂人类的弯弯绕绕，我只是更希望，您是我的权限人而已……”
沈澜序：“……”
“我想要得到您……”温行意话没说完，就被沈澜序打断。
“得到我的房屋使用权吗？好的！”
温行意：“……”被人打断也不恼，只是装乖微笑。
沈澜序点点头，接着回答：“嗯嗯……知道了，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嘛……记得把监控调出来，重新调查一下炸药的事情。”
温行意没想到他只是轻飘飘，不由得有些诧异：“你……”
“哈？怎么了？我是不喜欢机器人，和不该信机器人啊……但，好吧。我就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一个，”沈澜序自嘲地笑了笑，“好了，温行意，你要不要换一张脸呢？”
温行意看着他，整个人滞住了：“……”
沈澜序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着温行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将来联盟真的讨论机器人是否该有人权，我沈澜序，一定会投支持一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用你的话说，可能是本能吧？总之，我会帮你，帮所有像你一样的机器人，争取该有的尊重。”
温行意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歪了歪头。
沈澜序说：“换一张你喜欢的面容吧，不必像我一样，你是你自己。”
温行意这次沉默了很久，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里没有了平时的温和，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但是喉咙似乎被堵住，他激动地说不出声。
他从来没奢望过能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权利，只是偶尔也会想，被平等对待是什么感觉。
做他自己，那他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他被问住了，原来太久没有选择权的人一下子拥有了选择权后，竟会如此茫然，如此不知所措。就好似一片湖水，冰封久了，有春风吹过，涟漪也会冻结，停在漫长的时间里。
他张了张口，又合上嘴。
那一刻，温行意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白礼语会喜欢沈澜序。
他说：“你分明对我没有喜欢的意思吧？”
沈澜序看着他，心里酸酸胀胀的。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渴望陪伴却始终孤身一人，而温行意明明一直“陪伴”在别人身边，却从未被真正接纳。
命运真是有趣。
他用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碰温行意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机器人有人权这件事，应该会有那一天的。至少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至于你隐瞒的，自己戴罪立功，我会盯着你的。至少现在，我们不要树敌太多，不是吗？”
温行意低头：“哈，也是……”
沈澜序又问：“如果我没有出现护着你，你会走向极端吗？”
温行意看似答非所问：“您的立场让我觉得，您不是坏人。我想，我大概不会在您面前如此……？”
沈澜序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呢，整个十三处可是因为我整个被烧毁了哦……你别把我想得太好……”
客厅里的灯光柔和，映着两人的身影，那些过往的伤痛和孤独，糅杂在暖色的灯光里，摇啊摇。
温行意听着沈澜序的话，又看向他眼下那颗小痣，他那白色的皮肤因为酒气涌上的红晕。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同于执行指令时的平静，是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悸动。
他想把他弄乱一点。
沈澜序为什么会被其他人喜欢，其他人觊觎呢？能不能把他关在自己身边，让他只能看着自己，只能喜欢自己呢？
温行意恶劣地想，他开始恨他的权限人白礼语了。
白礼语凭什么能被沈澜序救？凭什么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他喜欢的人？
温行意在疯狂的想法出现之前摇了摇头，他看着沈澜序眼尾未散的嫣/红。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碰一碰他的肩膀，像是想确认这份突如其来的理解是不是幻觉。
可手刚伸到半空，沈澜序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缩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惊慌，像是撞见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你干什么？”沈澜序的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沙哑，还有不易察觉的慌乱。
温行意的手僵在半空，愣了愣才收回，语气带着点无措：“我只是……想谢谢你。”
“不是谢了好几次了吗？怎么还谢？再说，谢就谢，动手动脚干什么？”沈澜序皱着眉，脸颊泛起酒后的红晕，语气却硬邦邦的，“我刚才说帮你投票，是因为觉得你挺不容易，不是别的意思。”
“我知道，”温行意看着他紧绷的样子，突然有点想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是第一个愿意站在我这边的人。很谢谢您。”
“我只是看不惯不公而已。”沈澜序嘴硬道，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别处，不敢直视温行意的眼睛。
刚才那一瞬间的差点触碰，让他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陌生又熟悉，但是那绝对是超出了他能掌控范围的事。
沈澜序的头有点沉，加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决定逃跑了：“我要先去睡觉了，你自己在哪对付一宿吧。”
走进熟悉的房间，沈澜序埋进柔软的床褥里。他能听见客厅里偶尔传来轻微的响动，大概是温行意在打扫卫生。
他想起刚才的全息投影，想起温行意那些不被尊重的过往，又想起自己孤独的童年，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温行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条薄毯：“夜里有点凉，给你加条毯子？”
沈澜序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脸颊有点发烫：“不用，我不冷。”
温行意没强求，他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已经上网搜索学习了一下人类的恋爱顺序。
是要循序渐进一点的。
人类一般喜欢那种可靠温柔的帅气男生，要乖一点听话一点，对老婆妻子当狗，在外大杀四方。
嘶，温行意觉得自己都能做到，尤其是最后一条——“大杀四方。”
他把毯子放在床头，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沈澜序叫住了：“温行意。”
“怎么了？”温行意回头，眼底带着询问。
“没什么，”沈澜序抿了抿唇，声音有点小，他鬼使神差说了一句，“就是……你也别想太多，以后要是有人再欺负你，我帮你。”
温行意的眼神亮了亮，点了点头：“好。晚安。你罩着我，我都听你的。”
“嗯……晚安。”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沈澜序向来独立，什么事情报喜不报忧，被人关心总觉得别扭。可此刻他看了一眼那条毯子，却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觉得格外安心。
或许是酒意上涌，或许是心里的防线悄悄松动，他很快就睡着了。
机器人最后只是趁他睡着时，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为他盖好被子。
温行意在那个夜晚，偷偷伸出了手，轻轻抚摸了他的脸颊，但是克制住了接下来的拥抱和亲吻。
真奇怪，明明是最该互相厌恶的关系。
温行意问：“沈澜序，我该爱你吗？”
温行意又自己回答：“我其实无比想得到你。”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对你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