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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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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可能要在这里多待几天。”,关山关上门,轻声说。
房间里没了声音,他才惊觉迟普正在发烧。
医生说的话占满他的大脑,反倒把现在的要紧事忘了。
关山轻手轻脚走近,病床边停住,俯身轻拍了两下迟普。
没反应。
大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汹涌溢出的热气要将关山的手烧化。很烫,为什么今天早上没有察觉到。
关山默默检讨起自己对迟普是不是太不关注了些。明明就在身边,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对他身体的异样毫无察觉。
“迟普,”,关山轻轻开口,语气里含着化不开的柔软,“醒醒。”
坐着睡觉醒过来的时候会很难受。
但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轻柔,床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睡得很沉。
关山凑近了些,再次轻声道:“醒过来吧,躺下再睡。”
静静等待了一会儿,面前熟睡的人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睫毛轻颤,水雾朦胧。
“哈……”,关山在他旁边轻笑。
是关山吗?为什么会笑?迟普脑袋晕眩,想要抬手揉揉眼睛,但手上吃痛,近乎麻木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眉头不自觉拧紧,“唔……”,十分烦躁地松开了胳膊上的力气。
“怎么不高兴?”,关山拇指揉开迟普脸上的不悦,笑说:“打扰你睡觉了?”
没想到迟普还有起床气,关山心里觉得好笑。
眉心触感习习流窜,眉间皮肤变得炙热无比。迟普突然觉得喉咙很干。
“水……”,模糊间不自觉地发出声响,用尽了力气。
眼前的人应该是关山吧,迟普心想。
关山显然是没有听清,看人皱眉难受,担忧凑近道:“什么?”
语气很轻,生怕把人摔碎了。
耳边一阵乌龙,朵朵热气堵住耳孔,迟普听不清楚。
是不能喝吗?他心里默默猜想。嘴唇抿了抿,不再开口。
关山见人如此反应,有些手足无措,伸手抚了抚他发烫的脸颊凑近低声问:“能再说一遍吗?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
捧在手心上的人动了动,好像是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撑起眼皮歪头看着他。很累的样子,眼皮很重,无法抗拒铺天席卷的困意,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眼珠不怎么清明,只是朦胧看着自己。关山看着迟普,心下一软,耐心低语:“你刚刚说了什么?”
热气喷洒在迟普肌肤,喝醉一般,迟普再次闻到关山身上好闻的气味,脸在他的手心蹭了蹭,像一只小猫。
关山手上一颤,没再打扰他。
干裂的嘴唇擦过他的掌心,迟普刚刚的请求忽然变得清晰。水,迟普想要喝水。
由他蹭了一会儿,直到实在是没力气撑不住的时候,关山托起迟普的脸,让他靠在枕头上,嘴里不放心道:“先别睡,我去给你倒水。”
像是听懂了,迟普抬起眼皮盯着他,但没撑多久,又耷拉下来。
关山着急转身,迅速调好一杯温水,送到人嘴边。
手上沾了些水渍。
“张嘴。”,关山低声哄道,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言行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校友的范畴。
如果只是因为害人受伤的愧疚,是不至于做到这一步的,尤其是像他们这种人。
九死一生的时刻他经历不少。
迟普眼前一片氤氲,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觉得唇周冰凉,很舒服。
含住杯口,便不再动作。
关山眼上一热,喉结滚动,有些干涩,
“喝完水再睡。”,他知道身前的人现在完全无法接收自己的声音,但是就算是无用功,他也做得甘之如饴。
“唔……”,唇周不再冰冷,冰凉的玻璃杯已经被唇肉烫得温热,迟普皱眉,偏头不再理眼前那个烦人的东西。
好热。
关山见状也是无奈,迟普这现在这样看得他心动,但他也确实不舍得一直让人强撑着坐起不睡觉,只得抬手,捏住人的下巴,微微上扬,顺着人嘴上咧开的缝隙往里轻喂。
半俯着身体小心浇灌,关山好像变成了一个花匠,精心雕琢喂养手下的小花。
虽然不清醒,但还是很听话。
水送到嘴边也不排斥,配合得往下吞咽。
真的渴了。
直到半杯水喝光,关山才悄悄拿开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拇指抹开迟普唇上的水珠,滋润上面干涸的裂隙。
“关山。”,手下的唇突然动了动,热气喷洒,引人心头一热。
温水润喉,迟普眼前也清晰了些,缱绻间看清了关山的眉眼。
好看。
迷糊间眼睛不自觉地弯起,只是盯着人看。
关山手指停滞一瞬,反应过来后缓慢挪开,僵直应了声,“嗯,我在这儿。”
有些发颤。
应是累了,迟普没再回话,眉间笑意也逐渐淡去。
半梦半醒间,被摆弄着躺了下去。
很柔软,很舒服,只不过有些热,身上很重,很厚。
紧接着医生开门进入。
挂水,扎针,量体温,流程一步不少,动作很快,十分迅速。
这次他没说什么话,只是临走时嘱咐了一句,“这两天家属注意看着,有什么不对劲儿立马向医生反应。”
关山点头应下。
针头扎进手背,床上的人皱了皱眉。
关山坐在他身边,轻触了下迟普的手,似是有些痒,惹人颤了颤。
手背上针孔不少,本来就需要吊水,现在需要吊更多的水。
右手针孔密布,换了左手,情况也没有什么好转。
触目惊心。
迟普抵触到医院,抵触吃药,厌恶打针。
一天之内挂水时间太长,各种药剂换着打,关山不忍心看,但每次都在身边陪着。
看着心痛,每次都是对他的凌迟。
可是他就该看着,也只能看着。针扎在迟普身上,关城远的变态恶劣也施加在他身上,关山不能替他承受哪怕一丝一毫。
“呼……”,关山深深呼出一口气,掩面调整自己的情绪。
半晌后松开手,静静凝视着迟普的脸。
很红,很难受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闷死过去。眉头还紧紧簇着。关山不忍,手指慢慢揉开迟普眉心的郁结,很轻,好像羽毛扫过。
明明之前都不会皱眉头。
明明厌恶打针,但换药的时候迟普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
可是现在……关山皱眉,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烦躁。
原来很痛苦吗。
关山自嘲笑笑,觉得自己真是傻逼。成天打针挂水,谁能高兴了?
“你可能要在这里住三个月。”,关山看人熟睡面庞轻声说。
他知道人听不见。
房间沉寂无声,过了一会儿,关山再度开口,声音沉沉,“也可能更长。”
三个月……迷蒙间迟普隐约听到一丝声音。
三个月,好长的时间。
睡梦里,无端声音悄然作祟,引他胡思乱想。
为什么是三个月呢?三个月关山会走吗?三个月之后暑假都结束了。
关山下个学期会在云城吗?
他好像没有这么清闲。迟普下巴绷紧,很不舒服的样子。
关山察觉,起身用手指压住人的下巴,不让他伤到自己。
“对不起。”,关山忏悔,眼里却是一片晦暗冷寂,手下人并没有因为他并不诚心的道歉放过自己,反而越咬越重。
关山心里发狠,手上施了力气,捏住人的脸腮,迫使迟普的嘴唇裂开一条小缝。
就算心思不纯昭然若揭,神明也必须接受,只有这样,他才能高坐天阶,一尘不染。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生气,不会恨。只有这样,他才会继续宽宥自己。
脸上吃痛,迟普眉头皱得更深,十分痛苦。
唤起关山部分理智,手下的力气松了松,低声道:“对不起。”
“嗡嗡嗡——”,口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关山深深看了眼迟普,转身离开。
睡梦中,凶狠野兽的爪子抬起,放过了自己,静默走入无尽的黑暗。
可能是真的走失,也可能只是蛰伏,欣赏猎物恐惧挣扎。
迟普心里没觉得害怕,只是觉得脸颊有些痛。
其实吃掉自己也没什么,迟普心想。
不过很快,他又被拖入另一个梦境。
“小杉!”,张桦声音温和朝他笑。
迟普见她很高,巨人一样。
没等他反应过来,视野就从张桦的腰腹升至半空。
他能察觉到女人胳膊微微颤抖。
“你都长这么大了!妈妈都要抱不动你了。”,张桦笑道,那个时候她面容年轻,岁月还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迟普不受控制地配合,这副身体现在并不由他支配,在她手上不安分地乱动。
张桦实在抱不住,只能把人放到地上,笑道:“真的抱不动喽!”
阳光灿烂,迟普踩在松软干爽的草坪上,见女人神态温柔。
“可以背着。”,小小的人声音稚嫩,有些不讲道理。
“诶呦。”,张桦被逗笑了,无奈道:“小机灵鬼。”
迟普身处小小的躯壳里,看着张桦的笑脸,爱护的目光快要将他穿透,企图闭上眼睛,缓和心脏的紧张和不适。
他无法接受张桦对自己这般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