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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启程之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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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吸血鬼、完成交接、撰写初步报告……一系列流程走完,时间已近凌晨一点。
卓未许驾车返回公寓,城市的霓虹在雪后湿润的街道上拉出长长的、迷离的光影。
推开家门,玄关的灯没开,只有客厅方向透来一点微弱的光线。卓未许换下鞋,刚走进客厅,脚步便是一顿。
白诩坐在客厅那张黑色的沙发上,背对着他,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
然而,最刺眼的不是他僵硬的姿态,而是他那头彻底变成雪白的头发——不是之前病中或偶尔惊吓带来的短暂灰白,而是一种毫无杂色、如同被漂洗过般的、透着极度不祥的纯白。
卓未许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意识到,这比上次被普通猫头鹰惊吓时严重得多。
“白诩?”他出声,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客厅,寻找着可能的威胁源。
白诩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弹,只是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指向了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卓未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窗外,阳台的金属栏杆上,正静静地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那只仓鸮。
它不知何时跟到了这里,又是如何精准找到他家的。
此刻,它收拢着翅膀,心形的白色面盘在小区远处路灯的微弱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非自然的白光。
它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穿透玻璃,正正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沙发上面色惨白、连头发都因极致恐惧而褪色的白诩。
它没有叫,没有动,只是那样看着。
卓未许瞬间明白了。
白诩怕猫头鹰,而他最恐惧的,恐怕就是仓鸮这个品种。这种恐惧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以至于仅仅是看到,就能引发如此剧烈的生理反应——那头彻底雪白的头发,就是证明。
他快步走到窗前,刷地一声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然后,他转身走到沙发前。
白诩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不正常,眼神空洞地望着已经拉上窗帘的窗户方向,仿佛那白色的梦魇依旧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卓未许蹲下身,试图与他对视,但白诩的目光涣散,没有焦点。
“它走了。”卓未许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许。
白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细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卓未许看着他这副样子,想起在废弃工厂里,这只仓鸮诡异的跟随和注视,再联系到白诩此刻近乎崩溃的状态,冰封的眉头紧锁。这绝不是巧合。
他伸出手,没有触碰白诩,只是按在了他冰凉的手背上。
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让白诩激灵了一下,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凝聚,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向了卓未许。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一点破碎的气音。
卓未许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源自血脉本能的恐惧,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玄关,拿起内部通讯器。
“启动公寓外围最高级别生物警戒。”
他的声音冷硬如铁,“重点排查鸟类,尤其是……猫头鹰。”
下达完指令,他回到客厅,看着依旧蜷缩在沙发上、白发刺眼、惊魂未定的白诩。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卓未许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姿势规整,但那双冰封的眼睛却睁着,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晕。
外面的世界寂静无声,那只诡异的仓鸮在他拉上窗帘并启动生物警戒后,似乎已经离开。
白诩在客厅沙发上呆坐了许久,最终被他强行送回客房休息,那头雪白的发丝在黑暗中依旧刺眼。
卓未许的思绪,却清晰地回溯到了废弃纺织厂二楼,那段锈蚀的楼梯转折处。
那个身影……
半透明的白色雨衣,银白头发,遮住上半张脸的小羊面具,以及……没能看清的下半张脸。
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在他脑中反复播放,如同高清影像逐帧分析。
不是幻觉。
他对自己大脑的判断力有绝对的自信。光线错觉或许能制造模糊的轮廓,但无法如此清晰地呈现雨衣的材质、头发的颜色、以及面具的特定造型。尤其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冰冷,空洞,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那零点几秒的对视,绝非虚假。
那么,那是什么?
一个穿着怪诞的人?目的何在?为何出现在那里?又为何瞬间消失?
与那只随后出现、并一路跟随他、最终吓坏白诩的白色仓鸮,有无关联?
与那个在三楼捕获的、制造“嘎吱”和“滴答”声的低阶吸血鬼,是巧合,还是……
卓未许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床单上轻轻敲击。
他回想起山猫的话——“找遍整个纺织厂也没找到你”。
如果那个白色身影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拥有某种瞬间消失或隐匿的能力,那么山猫找不到他,或许并非因为疏忽,而是……对方根本不想被山猫看到?只针对他卓未许?
还有仓鸮。
它对被捕获的吸血鬼毫无兴趣,却对白诩表现出……近乎刻意的恐吓?
白诩对猫头鹰,尤其是仓鸮的恐惧,是源自血脉的本能。这种恐惧被如此精准地利用……
线索零碎,如同散落一地的拼图碎片,暂时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像。但卓未许的直觉告诉他,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那个白色身影,不是幻觉。
仓鸮的出现,不是偶然。
白诩的恐惧,被精准针对。
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隐藏在幕后的、了解他、了解白诩、甚至了解他们之间复杂关系的……未知存在。
卓未许闭上眼,黑暗中,那个戴着小羊面具、穿着半透明雨衣的白色身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静静地立在楼梯平台的阴影里,用那被面具遮挡的目光,无声地注视着他。
他重新睁开眼,冰封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暴风雪前夕的冷静。
看来,除了要应付身边这个刚刚“归来”、心思难测的白诩,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观众”或者“棋手”,已经悄然落子了。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需要重新评估所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