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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乾·尘缘(下) ...

  •   一路上,苏鹤洲嘴上跟那白大褂天南地北地胡扯,从“你们这儿伙食怎么样”聊到“平时有没有娱乐活动”,眼睛却一刻没停地扫视着四周。

      没了那要命的红光和警报,这飞船里头瞅着倒还挺像回事儿。
      墙壁还是那股子重度洁癖的白,但亮堂堂的倒也显得宽敞。
      他透过走廊一侧巨大的舷窗,看到外面那片黑得发纯的宇宙,还有远处一颗不知道叫啥品种的、拖着蓝色尾巴的星星,慢悠悠地飘着。

      左边三个岔路,右边五个房间,头顶每隔十米就有一个黑黢黢的监控探头。
      嚯,这地方比局子还难跑。

      转眼,他们就走到了一面比其他房间更宽大的金属门边。
      白大褂停下脚步,转过头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看好戏的眼神瞥了苏鹤洲一眼。

      苏鹤洲心突突一跳,脸上却依旧呵呵笑着,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从容又淡定。
      他心里把三清道祖、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连带着春哥都拜了一遍,求爷爷告奶奶,保佑里头那个“将军”不是个重口味的变态。

      看白大褂不再挪步,苏鹤洲只好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朝那大门走去。
      他刚靠近,“嘶—”的一声,那扇巨大的气密门便自动向两侧滑开。

      门内的房间春和景明、静谧安然。
      柔和的光线从穹顶洒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青草的香气。

      “啾啾!”

      一声清脆得像小鸟似的叫声传来。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影子“嗖”地一下从房间深处窜了出来,没等苏鹤洲看清是什么玩意儿,那团东西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柔软的绒毛瞬间糊了他一脸。

      “你来了,苏参谋。”一个温和的女声从前方响起,带着笑意,“你果真不一般。‘将军’刚才还蔫蔫的,几分钟前就突然兴奋起来,原来是提前嗅到你的味道了。”

      苏鹤洲手忙脚乱地把那团糊在脸上的玩意儿扯下来,只觉得掌心一沉,触感温热柔软,还带着点微微的、噼里啪啦的电流。等等,电流?

      他定睛一看,怀里揣着的是一只通体雪白、毛长得跟蒲公英似的、只有柚子大小的毛团子。
      且慢,这莫非就是……将军?

      苏鹤洲抬眼扫视一圈,只见房间里站着三位身穿浅蓝色制服的女士,个个脸上都挂着友善的微笑。
      这架势,所谓“将军”八成就是自己怀里这个小东西了。

      巨大的反差让他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嘬嘬,”他下意识地发出逗猫似的声响,一边掂了掂怀里这团长得有点像白鼬的小家伙,一边试探着往屋里走。

      怀里的白色绒团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一颗黑豆似的、亮晶晶的小眼睛。
      紧接着,又是两颗小黑豆,三颗黑豆眼,在他雪白的脸上,呈一个完美的品字形。

      没给苏鹤洲惊叹这外星玩意儿长得还挺别致的机会,那三颗黑豆眼珠,毫无征兆地“唰”地一下,瞬间放大了数倍,变成了三面漆黑的、不带半点感情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了他那张惊恐的脸!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小东西猛地一弓身,两只前爪上“噌”地弹出了几根针一样细的、闪着寒光的钩子,死死地扎进了他的小臂里!

      “喔啊——!”

      苏鹤洲疼得怪叫一声,猛地一甩手,却只感到皮肉被撕扯的剧痛,那小东西跟长在他胳膊上似的,纹丝不动!

      他预想中,这小东西应该像个没几两肉的挂件,一甩手就能给它甩到天花板上去。
      然而,事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大耳刮子。

      那毛团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像一块焊在他胳膊上的铁疙瘩,任凭他把胳膊抡得跟风火轮似的,那玩意儿愣是纹丝不动。

      苏鹤洲越是挣扎,那几根扎进皮肉里的钩子就陷得越深,他甚至能感觉到手臂流淌着温热的液体。
      钻心的剧痛,混着皮肉被撕开的恐怖触感,让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看着跟个棉花糖似的,力气怎么比头牛还大?!苏鹤洲心里疯狂咆哮,脸上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看着比手上这只外星生物还骇人。

      就在苏鹤洲疼得嗷嗷直叫,感觉自己整条胳膊下一秒就要被扯断的时候,那几位原本还笑盈盈的女士立即有了动作。
      她们脸上不见半分慌乱,仿佛眼前这一幕不过是饭后的小插曲。

      为首的那位女士快步上前,先是清喝一声让苏鹤洲别乱动,恐吓道:
      “你想整条胳膊都报废吗?!”
      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像是当头一棒,把快要疼疯的苏鹤洲给吼得一愣,甩胳膊的动作瞬间僵住。

      只见旁边的一位女士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上来硬拽那个要命的“将军”,而是不慌不忙地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音叉似的、小巧精致的金属棒。

      苏鹤洲见她用金属棒在旁边一个扶手上轻轻一敲,发出一阵人耳几乎无法捕捉的、极高频的嗡鸣。
      随即,她将那嗡鸣着的金属棒,轻轻地、温柔地,贴在了“将军”毛茸茸的后背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弓着身子、浑身毛都炸开、活像个刺猬的毛团,在接触到金属棒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它浑身的绒毛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扎进苏鹤洲肉里的钩子也“噌”地一下,干脆利落地全部收回。

      它松开爪子,轻飘飘地一跃,跳到了光洁的地板上。
      这小家伙甚至还悠闲地甩了甩那条蒲公英似的大尾巴,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用那三只黑豆眼无辜地望着苏鹤洲,发出一声娇憨的:“啾?”

      苏鹤洲彻底傻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胳膊上那几个血流不止的窟窿,再看看地上那个仿佛在问“你为什么不陪我玩了”的无辜毛团,脑子彻底宕机,嗡嗡作响。

      “过来坐下吧,参谋。”为首的女士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她指了指旁边一张舒适的软椅,语气里带着一种轻松,“愣着干什么,还想让伤口一直流血吗?”

      苏鹤洲僵硬地挪了过去,一屁股坐下。
      那位女士已经熟练地打开了一个医疗箱,拿出喷雾式的消毒剂对着他的伤口就是一通猛喷,冰凉的刺痛感让他又是一哆嗦。

      接着她又挤出一种半透明的凝胶,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那几个血窟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口、愈合。
      整个过程中,她嘴上也没闲着,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开始为他这个“偏远星区来的”进行事后科普:

      “这是磁绒兽的应激防御机制。这小家伙在联盟的孩子们中很受欢迎,很多家庭都会养一只,不过他们都知道不能这么逗它。”她瞥了一眼苏鹤洲,“你刚才又是‘嘬嘬’又是上手掂,它以为你要跟它玩,结果过度兴奋了,就启动了防御模式。”

      苏鹤洲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气的不行:玩?有这么玩的吗?这是玩命啊!

      女士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说道:
      “它的爪钩是生物角蛋白和高强度合金的混合物,非常锋利。一旦扎进肌肉,前端的倒钩就会自动勾住肌肉纤维,所以用蛮力是挣脱不掉的,只会越扯越深。”

      她顿了顿:“别看‘将军’这么小,它认真起来,能轻松撕开一层薄钢板。”
      苏鹤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觉自己这身皮肉骨头,能在刚才的折腾下保全下来,简直是三清道祖显灵了。

      “刚才那个,”女士扬了扬手里的音叉,“是次声波安抚器,能瞬间干扰它的神经系统,平复它的情绪。你以后要是再被它挂上,记住千万别乱动,站着等我们来就行。”

      “以后?!”苏鹤洲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还……还有以后?”

      女士处理完伤口,直起身子,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当然,‘将军’很喜欢你。这可是它第一次对陌生人这么亲近。”

      苏鹤洲惊魂未定地坐在原地,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彻底碾碎重塑了一遍。
      身后传来了“哒哒”的敲击声。
      那只刚刚还差点废了他一条胳膊的“凶兽”,此刻竟然迈着六条看不清的毛茸茸小短腿,一扭一扭地蹭到了他的脚边。

      它用它那颗雪白的、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带着点讨好意味地,蹭了蹭他的裤腿,喉咙里还发出了类似猫咪那种心满意足的“咕噜咕噜”声。

      这小怪物不会还能听懂人话吧?刚一说它就跑来了?

      苏鹤洲浑身僵硬,低着头,看着脚边这个还在“啾啾”叫着、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毛团,又看了看自己胳膊上那几个已经只剩下淡红色印记的伤口,脑子里翻来覆去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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