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在“夜巡者号”那间如同世界之巅的观景室里，对峙最终以一种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
邵循锦只深深地看了言遇青一眼，那眼神复杂如深海，最后只归于一句冰冷的命令。
“回去吧，完成你的任务。”他转过身，重新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繁华忙碌的港口，“别再让我看到任何不必要的失误。不要掉以轻心。”
言遇青没说话。他只是挺直了背脊，将所有的情绪收敛于冰冷的面具之下，转身沉默地离开了这艘让他几近窒息的游艇。
当他重新踏上“克洛诺斯号”的甲板时，邵循锦的出现带来的压抑氛围已然散去，码头恢复了之前的嘈杂。巴颂正焦急地等在船舱口，看到Vyre安然返回，立刻堆起满脸近乎讨好的笑意，快走几步迎了上来。
“小兄弟……不，Vyre先生！”巴颂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邵先生他……没为难您吧？”
“例行询问而已。”言遇青淡淡回应，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就越让巴颂觉得他深不可测，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过分为难这个年轻人。
两人不再多言，迅速核对货物清单，交接签字。言遇青一丝不苟地履行着他联络人的职责，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会面从未发生。
就在他笔尖落下、签完最后一个字母的瞬间——
——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港口的夜空。
紧接着，码头远端突然爆开几团巨大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裹挟着冲击波传来，让整艘货轮都为之剧烈摇晃！
“怎么回事？！”
“敌袭！是敌袭！”
“操！是条子吗？！”
甲板上瞬间乱成了一锅沸粥。巴颂和他手下的那群亡命徒都本能地拔枪，惊恐地寻找着敌人的方向。“都别乱！找掩护！火力压制住船头方向！”巴颂第一时间吼了出来，试图稳住局面。
Vyre的心脏骤然一紧，右手下意识地就摸向了腰后的P226。
但他立刻压下了这个动作。不能在“监察者”还没有出现的情况下，如此轻易地暴露自己。
他现在是个没有战斗力的“联络人”。他必须演下去。
噗。噗。噗。
带着消音器的密集枪声如同死神压抑的轻笑，从四面八方响起。子弹精准地收割着甲板上乱窜的生命，血花在黑夜中一朵朵无声地绽开。
来的不是警察。在这片法外之地，警察行动不会如此高效和安静。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Vyre先生，快走！”巴颂身边那个一直沉默寡言、假扮成普通下属代号“毒蛇”的监察者终于吐出了獠牙，露出他精悍的本色。在所有人乱作一团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惊慌，动作迅捷地从腰后拔出两把消音手枪，反手精准击毙了两个从侧翼摸近的枪手，动作干净利落到可怕。
他一把拽住言遇青的胳膊护在身后，对嘶吼的巴颂喊道：“不想死就去C区仓库，那里有码头的备用快艇！快！”
在混乱中，“毒蛇”竟然第一时间选择保护Vyre这个新人，这足以体现出邵循锦刚才那场表演有多么成功。
巴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毒蛇”展现出的恐怖实力震住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些平时耀武扬威的手下，此刻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被子弹一个个点名。而眼前这个外貌平平无奇、一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下属过于冷静，在瞬息之间就给出了一个听起来最靠谱的逃生路线。
巴颂的大脑瞬间做出判断。不管这家伙是谁，跟着他，活下去的几率绝对比在这里等死要大！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再犹豫，嘶吼着命令还活着的手下：“都他妈别乱了！跟着他去C区仓库！掩护！”
言遇青被“毒蛇”和几个保镖裹挟着，向C区突围。
四周枪声大作，火光冲天。不断有人中弹倒下，发出痛苦的惨嚎。整个港口瞬间变成了一个血腥残酷的修罗场。
言遇青被迫在这枪林弹雨中穿行。他低着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非战斗人员应有的惊慌。
但他的大脑，却在以超高速运转着。
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支神秘的突袭小队火力凶猛、枪法精准，配合默契得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子弹数次擦着紧紧护住他的“毒蛇”飞过，啸声尖利，却分毫未伤。爆炸点永远选在他们撤退路线的后方或侧翼，看似封锁，实则驱赶，将他们这群活口，一步步逼向C区那个唯一的狭小包围圈。
这根本不是一场突袭。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的围猎！
而他们这群“灰蝎”的人，被精准筛选、被暴力驱赶的猎物。目的是……清理掉所有多余的人，把指定的棋子，赶到指定的棋盘上。
这个让他通体冰凉的念头窜入脑海
他猛地回头，望向海面上那艘在火光中依旧安静如初的黑色巨兽——
“夜巡者号”。
与此同时，顶层观景室。
邵循锦正端着一杯红酒，悠闲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冷眼旁观着下方由他亲手导演的血色戏剧。
他面前的空气中，悬浮着几个全息战术屏幕，清晰地显示着整个港口的地图、敌我的兵力分布，以及一个被标记为Ω级优先序的红色光点，正在地图上稳定地移动。
那个光点，正是言遇青。
所有突袭队员的战术目镜里，都共享着这条来自总指挥台的绝对指令——“清扫视野内的一切威胁，Ω目标不可损伤。重复，不可损伤。”
“先生，”邵循锦的心腹阿森站在他的身后，低声报告，“目标已全部被驱赶至C区仓库。A、B两队已完成外围清扫，C区已是绝地。是否收网？”
“不急。”邵循锦晃了晃杯中殷红的酒液，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他像是在欣赏一场华丽的烟火。
他在等。
等一个让他的猎物，自己亮出所有底牌的机会。
仓库里。
“毒蛇”一行人终于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但转而就发现他们已经被彻底包围，所有的退路都被切断。
“操！这他妈是哪来的人？！”巴颂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墙壁，“火力太猛了！我们根本冲不出去！” 他的眼神猩红凶狠，混杂着穷途末路的狠戾和绝望。
与巴颂的歇斯底里不同，“毒蛇”的脸色虽然阴沉，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慢条斯理地更换着弹匣，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对他而言，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是一个执行备用计划的天赐良机，省去了他亲自动手制造混乱的麻烦。
他转过头，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了一旁那个看似惊魂未定的漂亮联络人身上。
他要看看，这颗被邵先生特别关照、又被“灰蝎”高度警惕的棋子，究竟是何成色。
“Vyre，”毒蛇的声音冰冷如蛇信，他甚至用枪口若有似无地指向了巴颂的方向，意图不言而喻，“现在，外面的‘好心人’帮我们清理了杂鱼。而灰蝎先生给我的命令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让我亲手评估你这把新刀究竟够不够锋利，同时……够不够趁手。”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只有在Vyre展示出足够的价值，他才能活。否则就会和巴颂一样，成为这场意外中的牺牲品。
他自以为，自己才是这场小型围猎中的猎人。
而言遇青抬起头，迎上他那双阴冷的、充满了审视与杀意的眼睛。那一瞬间，言遇青的脑海中一片清明。他知道，“毒蛇”误判了局势。
而真正的猎人，正隔着一片火海，在顶层的王座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戏。
看着他，如何应对这条自作聪明的“毒蛇”。
最后的考验来了。
邵循锦已经用一场滔天的战火，为他清空了多余的观众，将舞台缩小到了这间封闭的仓库。用别人的鲜血为他打上了追光，用致命的枪口为他递上了话筒。
他甚至能想象到，邵循锦此刻正端着酒杯，用近乎于欣赏造物的眼神，期待着他的回应。
期待他这件最完美的作品，将如何完成这场……耗资上亿的演出。
现在，轮到他登场了。
他看着“毒蛇”，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惊慌在一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毒蛇”和巴颂都感到陌生的、冷静的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
“你真的以为，”言遇青缓缓开口，声音像冰珠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这场袭击，是一场意外吗？”
“你没发现，从始至终，我们都只是在被驱赶，而不是在被追杀吗？”
“你手中的枪，你所谓的评估，以及你的性命……”言遇青的目光，甚至越过了毒蛇的肩膀，仿佛望向了仓库之外、那艘黑色的游艇，“……真的由你自己说了算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让“毒蛇”那自以为是的冷酷表情出现了龟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