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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卷:冰封的时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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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裂痕·下意识的温柔
时空跳跃的眩晕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陆时砚抱着季辰从扭曲的时空通道中跌出,重重地落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照亮了一个废弃的庄园花园。这里是他在这个时空碎片预设的紧急安全点之一,距离上海城区有相当距离。
季辰在他怀中毫无声息,鲜血已经浸透了白色西装的背部,还在不断渗出,染红了陆时砚的手臂。那温热的、黏稠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陌生的恐慌。
“季辰?”陆时砚单膝跪地,小心地将怀中人放在草地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绷。
没有回应。季辰的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陆时砚迅速检查伤势。那道能量冲击在季辰背上留下了一个可怕的伤口,边缘的组织呈现出不正常的结晶化——这是高浓度时空能量直接冲击的典型特征。如果不及时处理,不仅会危及生命,还可能导致身体组织的永久性时空异化。
他的动作突然变得异常轻柔。
从医疗包里取出消毒器械时,他的手很稳,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久违的小心翼翼。当他剪开季辰破损的西装,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时,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这不是他第一次为季辰处理伤口。三年前,在训练场上,在任务中,这个总是莽莽撞撞的学员没少受伤。每一次,陆时砚都会一边冷着脸训斥,一边为他包扎。
“教官......”昏迷中的季辰突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眉头痛苦地皱起,“快走......”
陆时砚的动作顿住了。他低头看着季辰痛苦的表情,一种尖锐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刺入胸腔。
他以为早已冰封的情感,原来只是被埋藏得太深。
深吸一口气,陆时砚继续手上的工作。他先用时空能量中和器清理伤口边缘的异常能量残留,这个过程必须极其精细,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造成二次伤害。
他的指尖在季辰的皮肤上移动,感受着对方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细微颤抖。这种触感意外地熟悉,唤醒了更多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
他想起有一次季辰在训练中扭伤了脚踝,却固执地不肯去医疗室,非要他亲自处理。那时他也是这样单膝跪在地上,为季辰冰敷、包扎,而那个年轻人就坐在训练场的台阶上,低头看着他,眼神明亮而专注。
“教官,”那时的季辰轻声问,“如果有一天我受了很重的伤,你也会这样照顾我吗?”
“如果你足够小心,就不会受重伤。”他当时这样回答,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季辰却笑了:“我是说如果嘛。”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答案太过明显,明显到他不愿承认。
伤口清理完毕,开始缝合。陆时砚选择了最细的缝合线和最精细的针法,尽可能减少疤痕。这个决定毫无必要——对于一个可能即将被处决的叛逃者来说,疤痕的大小根本无关紧要。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在缝合的过程中,季辰短暂地清醒了片刻。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然后慢慢聚焦在陆时砚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类似眷恋的情绪。
“教官......”季辰的声音很轻,像随时会断的弦,“你的手......在抖......”
陆时砚这才意识到,自己握着缝合针的手指确实在微微颤抖。他试图控制,却无济于事。
“别说话。”他低声说,声音干涩,“保存体力。”
季辰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你还是......这么不会撒谎......”
说完,他又陷入了昏迷。
陆时砚完成了最后的缝合,开始包扎。当绷带绕过季辰的胸前时,他不得不将对方稍稍抬起,让季辰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姿势让他们靠得极近,近到陆时砚能感受到季辰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近到他能看清季辰睫毛投下的阴影,近到那些被冰封的情感几乎要破土而出。
包扎完毕,他为季辰注射了镇痛剂和抗生素。然后,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让季辰靠在他怀里。
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废弃的花园里只有虫鸣和风声。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的追捕、背叛、谜团都暂时远去。
陆时砚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第一次允许自己去感受那份他一直否认的牵挂。
他想起季辰叛逃前的那段时间,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的年轻人变得越来越沉默,眼神中时常带着他看不懂的忧虑。他当时以为那只是晋升压力造成的,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季辰在向他发出的求救信号。
而他,选择了忽视。
“为什么......”他轻声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拂过季辰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为什么不告诉我......”
怀中的季辰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向他靠近了一点,像一个寻求温暖的孩子。
这个细微的动作击碎了陆时砚心中最后的防线。
他闭上眼睛,将额头轻轻抵在季辰的头顶,任由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如洪水般涌出。愤怒、担忧、后悔,还有那份他一直不愿承认的......爱。
许久,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深处却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他小心地将季辰放平,为他盖上了保温毯。然后站起身,时序调节器开始运转,在周围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和警戒措施。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打开了与秩序局的加密通讯频道。
“这里是首席执法官陆时砚,”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常,“目标‘烛龙’已在追捕中重伤逃脱,请求支援和医疗援助。”
通讯那端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回应:“收到。请提供具体坐标。”
陆时砚报出了一个错误的坐标,距离他们实际位置有数十公里远。
结束通讯后,他关闭了所有对外联络渠道。从现在开始,他不再仅仅是追捕者。
他是守护者。
回到季辰身边,他重新坐下,将对方的头小心地枕在自己的腿上。这个姿势能让季辰呼吸更顺畅,也方便他随时监测伤势。
月光下,他看着季辰沉睡的面容,轻声说道: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这句话消散在夜风中,像一个誓言,也像一个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