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Chapter 58 ...
-
月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并非微笑，而是一种看到猎物落入陷阱的冷静。
“任何事？”她轻声反问，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开卢克最后的犹豫和防线。
卢克重重地点头，眼神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月知道，她找到了第一个“志愿者”，或者说，找到了第一个能够为她所用，并且心甘情愿踏入她所编织的进化之网的“薪柴”。
运输者网络提供了路径，卢克的绝望提供了切入点和某种意义上的“正当理由”，而埃加的反击，则迫使她必须更快、更狠。
所有的线，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收拢。她站在风暴眼，感受着四周逐渐加剧的湍流，内心那片为了孩子们而存在的柔软角落，被越来越厚的、名为“必要之恶”的冰层所覆盖。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父爱而彻底抛弃理智的男人，轻声开口，如同魔鬼的低语：
“也许，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卢克粗重的呼吸声和仪器低沉的嗡鸣在回响。月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试图撬开潘多拉魔盒的最后一道锁。
“详细谈谈……”卢克喃喃重复，眼中绝望与希望交织，如同风中残烛，“您是说，真的有办法？”
月没有直接回答，她走到门口，确认门外无人，然后轻轻锁上了门。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卢克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个绝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领域。
“卢克研究员，”月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女儿的情况，我表示同情。基地现有的医疗技术，确实已经触及瓶颈。”
卢克急切地点头。
“而我和麦尔博士之前的研究方向，”月继续，语速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确实触及了太阳病毒的另一面——并非只有毁灭，还有极低概率下，引发的、超越常规的适应性进化。这种进化，理论上可以重塑生命活力，甚至……修复某些不可逆的损伤。”
这时候并没有完全的赋能者理念。
卢克的呼吸几乎停止了，眼睛死死盯着月，生怕漏掉一个字。
“但是，”月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严肃，“理论通往现实的道路，充满了未知和风险。基地官方出于……你可以理解为保守和稳定的考虑，中止了这方面的探索。任何后续研究，都将是地下的，非法的，并且，”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需要直接的、活体的……数据验证。”
“活体……数据验证？”
卢克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并非愚钝，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是的。”月毫不避讳地承认，“我们需要‘志愿者’，需要在严格控制的环境下，观察并记录进化诱导剂在生物体内的反应。这，是唯一可能找到帮助你女儿方法的途径。”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在卢克的心上。他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
他明白“志愿者”意味着什么，那可能是他自己，也可能是……其他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获得希望的人。这与他所熟悉的、在规则内寻求解决方案的科研世界截然不同。
“这……这是人体实验……”卢克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恐惧。
“这是为了生存和进化，在绝境中不得不进行的探索。”月纠正道，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你可以选择拒绝，卢克研究员。继续等待基地医疗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突破。或者，”
月她向前一步，压迫感随之而来。
“选择抓住这唯一可能的机会，为你女儿，也为我们所有人，赌一个未来。”
她看着卢克剧烈挣扎的表情，如同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在记录实验体的反应。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她很清楚，对于一个溺水的父亲来说，哪怕是一根带着倒刺的绳索，他也会拼尽全力抓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卢克的额头布满冷汗，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到了女儿日渐苍白的脸，想到了她因为疼痛而蜷缩的身体，想到了医生那句“无能为力”的宣判……
终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声音带着一种虚脱后的麻木：“我……我需要做什么？”
月的眼底，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冷光。她知道，她成功了。
“首先，你需要绝对的保密。对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月开始下达指令，“其次，我需要你利用你在后勤部门的权限，帮我留意并记录以下几类物资的出入库记录和仓储位置……”
她报出了一串清单，主要是高能量电池、便携式环境控制器、以及某些特定的化学试剂——这些都是建立野外据点和高精度便携实验设备所必需的。
卢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月的要求是从这种“小事”开始。
但这恰恰让他更加确信，月背后确实有一个庞大而隐秘的计划。他默默记下清单，点了点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月盯着他的眼睛，“保持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状态，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尤其是，对埃加博士那边的人。”
听到埃加的名字，卢克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回去吧，卢克研究员。”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怜悯的意味，“为了你的女儿，也为了你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有需要时，我会联系你。”
卢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资料室，背影佝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月看着他离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利用一个父亲的绝望，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但那点微弱的涟漪，迅速被更强大的、名为“必要”的浪潮所淹没。卢克是她计划中的一块拼图，他的权限和绝望，都能为她所用。
然而，就在月以为暂时掌控了局面时，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几天后，她收到了基地内部审计部门发来的一份例行问询函。函件措辞礼貌，只是询问她生态循环项目中，关于一批用于检测水样微量元素的高精度传感器的使用情况和剩余库存，并要求提供详细的领用和损耗记录。
这看似是一次普通的审计抽查，但月的心却瞬间提了起来。那批传感器中的一部分，正是她之前设法替换出来，用于支付给“潜行者”第一笔预付金的物资之一！
虽然她做了手脚，用外观相似的旧型号进行了替换，并伪造了损耗记录，但如果审计部门深入核查，很可能会发现问题。
是巧合？还是埃加的反击已经开始触及实质层面？
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调出所有相关记录，开始仔细核对和“完善”那些可能存在的漏洞。她必须确保这份回函天衣无缝。
与此同时，麦尔那边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他在信息中写道，埃加似乎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对第七农业区的几个边缘项目进行了“资源优化调整”，其中就包括麦尔负责的一个关于耐辐射真菌培育的研究。
虽然项目本身无关紧要，但这一举动无疑是一个警告，表明埃加有能力并且正在收紧对麦尔的控制和监视。
“老家伙开始剪除羽翼了。”麦尔的文字里带着一丝嘲讽，但也透露出严峻的形势，“我们动作要快。”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审计的问询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埃加对麦尔的打压切断了重要的技术支援，而与“运输者”约定的、筹集翻倍资源的时间也在飞速流逝。
月站在自己狭小的实验室里，看着培养皿中缓慢生长的藻类，那些绿色在她眼中扭曲、变形，仿佛化为了无处不在的监视之眼。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
她拿起通讯器，再次接通了那个加密频道。这一次，她没有等待，直接发送了信息：
“目标坐标已确定：前时代生物科技研究所。需求清单如下：小型环境控制系统（三套）、便携式高功率发电机（两台）、指定型号基因序列仪及耗材……预付金筹集需额外时间，请求宽限四十八小时。”
她将那份早已拟好的、长长的物资清单发送了过去。
这是在赌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依旧向黑暗中的合作者展示更大的需求和弱点。
信息发出后，月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她想起了苏音睡着时恬静的眉眼，想起了苏羡那双早熟而懂事的眼睛。
为了他们。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地狱，她都必须走下去。
这一次，加密频道的回复来得异常迅速，依旧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最后四十八小时。过期，交易终止。代价，你清楚。”
代价……月当然清楚。不仅仅是失去这条隐秘的通道，更可能意味着“运输者”的报复，或者他们将这个“不守信用”的客户信息，卖给某些感兴趣的人，比如……埃加。
四十八小时。
月睁开眼，眼中所有的迷茫和脆弱都已褪去，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冰冷与决绝。
她需要更快，更狠。卢克的权限，或许可以再利用一下。
而那些她一直不愿动用的、最后的底牌，也许到了该翻开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