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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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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斯医生的“静养”命令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至少让缪维桢养成了在指挥中心处理公务至深夜后，会被温翎半强制地带回休息舱的习惯。
这晚，温翎结束与安东尼关于意识修复进度的讨论，回到休息舱时，已是深夜。舱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缪维桢靠在床头，膝上摊着数据板，眉头微蹙，显然还在思考着什么。暖色的光晕软化了他过于冷硬的轮廓，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温翎没出声，先去倒了杯温水，又从一个恒温柜里取出阿缘特意准备的、糖分减半的营养羹，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先把这个喝了。”他伸手，轻轻抽走缪维桢手中的数据板。
缪维桢抬眼看他，没反对，顺从地接过杯子，慢慢喝着温水。他的目光落在温翎脸上，看着他眼下的淡青，忽然开口：“韩仲提交了新的训练大纲，要求增加实弹演习频率。”
温翎在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按揉着太阳穴：“你觉得太激进了？”
“不算激进，但能耗和弹药消耗会超出当前储备的百分之十五，”缪维桢闭上眼，感受着指尖恰到好处的力度，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老林下午来找我，说三号能源转换器的核心部件寿命将尽，备用件只剩最后一个。”
“这事我知道，”温翎指尖动作不停，“苏茜和夜岚在研究能不能利用从‘星梭’数据里解析出的某种能量引导原理，尝试修复旧部件，或者寻找替代材料。安东尼博士认为成功率不高，但值得一试。”
他们就这样，在静谧的夜里，低声交换着基地的大小事务。没有激烈的情绪，只有平淡的陈述与商讨，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相互支撑、共同分担的模式。
“还有，”温翎想起什么，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无奈的笑意，“阿缘今天来找我，说有几个从锈港跟来的老矿工，偷偷在生态循环区的角落用废弃零件搭了个小熔炉，想试着提炼点稀有金属贴补用度，结果触发了火警，被罗砚的人抓了个正着。”
缪维桢哼了一声：“按规矩处理。”
“罗砚已经处理了，罚他们去清理最脏的能源管道。”温翎笑了笑，“不过阿缘替他们求情，说初衷是好的，只是方法不对。我看那几个老矿工手艺确实不错，也许可以让他们跟着老林打下手，总比浪费了人才。”
“你决定。”缪维桢淡淡道，算是默许。
话题渐渐从公务转向更私人的领域。温翎说起白天看到韩仲耐心教导新兵拼刺技巧的模样，说起苏茜和夜岚为了一個技术细节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又被老林一句话镇住的趣事，说起安东尼博士对着星阑的意识数据唉声叹气却又锲而不舍的样子。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点点讲述日常的暖意，驱散了舱内原本的冷寂。
缪维桢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直到温翎提到老陈培育的新品种藻类似乎对净化空气中的金属微粒很有效时，他才忽然开口：“你最近睡得还是太晚。”
温翎按揉的动作一顿，随即失笑：“怎么又绕回我身上了？比起我这个只是熬夜的，某个刚从医疗舱出来就泡在指挥中心的人好像没资格说我。”
缪维桢睁开眼，黑眸在昏暗中锁住他：“性质不同。”
“哪里不同？”
“你的安危，关系到基地的稳定。”缪维桢的语气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逻辑，“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温翎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心疼。他停下按摩，双手捧住缪维桢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绿眸在灯光下异常认真：“缪维桢，你给我听好。你的身体，现在也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了。它关系到……”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加清晰，“……我的稳定。”
空气仿佛凝滞了。壁灯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流淌，勾勒出彼此清晰的轮廓。
缪维桢定定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映着灯光和自己影子的清澈眼眸。许久，他抬起手，覆盖在温翎的手背上，掌心微凉，力道却重。
“知道了。”他低声回应，像是承诺。
这晚，缪维桢罕见地没有再看数据板，而是依言躺下休息。温翎熄了灯，在他身边躺下。在陷入沉睡之前，他感觉到缪维桢的手臂伸过来，将他往怀里带了带，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却又不失温柔的姿势。
黑暗中，温翎的唇角无声地扬起。
基地之外，星海浩瀚，危机四伏。但在此刻，在这间小小的休息舱里，在彼此交织的呼吸间，他们寻到了乱世中最为珍贵的片刻安宁与温暖。明日仍有挑战，但至少今夜，星光依旧温柔。
温翎是在一阵规律的震动中醒来的。
不是警报，而是来自枕边人胸腔的微颤——
缪维桢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压抑着咳嗽。他立刻清醒，借着从舷窗透进的、人造月光系统模拟出的微弱晨光，看向缪维桢。
后者眉头紧锁，呼吸比平时略显沉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温翎心头一紧，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温热，倒不算滚烫，但显然是前阵子透支身体的后遗症，加上连日劳心劳力，免疫系统到底发出了警告。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先去调节了舱内的温湿度，又从凯斯医生留下的药箱里找出温和的舒缓吸入剂。回到床边时，缪维桢已经醒了，那双深邃的黑眸在昏暗中清明地看着他，带着刚醒时的些微朦胧，但更多的是了然。
“吵到你了？”缪维桢的声音有些沙哑。
温翎没回答，只是将吸入剂递过去：“感觉怎么样？”
缪维桢接过，熟练地使用，片刻后，呼吸似乎顺畅了些。
“没事。”他习惯性地想坐起，却被温翎轻轻按住了肩膀。
“凯斯医生说过，轻微症状时，休息是最好的药物。”温翎的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今天上午的指挥中心，我去。”
缪维桢看着他，青年穿着简单的睡眠服，头发有些凌乱，但眼神坚定，带着一种已然成长起来的、足以独当一面的沉稳。他想起温翎刚才那句“你的身体关系到我的稳定”，心底某处坚硬的东西仿佛被悄然融化。
“嗯。”他最终应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这几乎算得上是顺从了。
温翎有些意外，随即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他替缪维桢掖好被角：“你再睡会儿，我去去就回。”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随时和你保持通讯，重大决策等你确认。”
缪维桢闭上眼，算是同意。
温翎快速洗漱，换上常服。离开前，他设置了休息舱的免打扰模式，只保留了与自己通讯的紧急通道。
指挥中心里，罗砚和韩仲已经在了。看到只有温翎一人，罗砚挑了挑眉，没说话。韩仲则直接问道：“殿下，部长他？”
“部长稍作休整，上午由我代为处理。”温翎走到主位，语气平静自然，“罗砚，外围警戒情况？”
罗砚立刻汇报：“一切正常，未发现联邦侦察舰回返迹象。另外，昨夜触发火警的那几个矿工，已按规矩处罚完毕。”
“辛苦了。”温翎点头，看向韩仲，“韩队长，新的训练大纲我看过了，实弹演习的部分，频率可以维持你提出的方案，但单次消耗量需要削减百分之二十。具体如何优化，你和老林、苏茜协商，确保不突破能源和弹药储备红线。”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既肯定了韩仲的方案，又提出了实际的约束条件，考虑周全。韩仲肃然应下：“是，殿下，我明白了。”
随后，温翎又连线了工程部。老林在通讯那头，背景音是各种工具工作的声响：“殿下，三号转换器那边，苏茜和夜岚折腾了一晚上，有点眉目了，但需要安东尼博士那边提供更精确的‘星梭’能量场波动模型……”
“我会协调安东尼博士。”温翎一边记录一边回应，“辛苦了，老林，也告诉苏茜和夜岚，注意休息。”
“嘿，那两个姑娘，劲头足着呢！”老林的声音带着笑意。
处理完几项紧要事务，温翎抽空给阿缘发了条讯息，请她准备些清淡易消化的早餐送到休息舱。
当他暂时告一段落，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时，发现私人通讯频道有一条未读讯息，来自缪维桢，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只有一个字：
【嗯。】
下面附了一张图片，是阿缘送去的早餐，已经被吃掉了大半。
温翎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嗯”字和那张图片，忍不住低头笑了笑。这大概是缪部长表达“我很好，在休息，吃了东西，你安心”的最长句子了。
他回复：
【收到，一切安好。】
放下通讯器，温翎望向主屏幕上浩瀚的星图。基地像一颗微小的尘粒，在无尽的宇宙中漂浮，内里却承载着无数人的生活、理想与未来。曾经，他以为守护需要的是纯粹的光明与力量，现在他更深切地体会到，守护更意味着承担、妥协、以及在残酷现实中小心翼翼地维系那一点珍贵的平衡与温度。
就像此刻，他坐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能力，更是因为那个在休息舱里短暂放下重担的人，给予了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种彼此支撑、互为后盾的感觉，比他想象中更加坚实，也更加温暖。
上午的时光平稳度过。中午时分，温翎回到休息舱。缪维桢已经起来了，穿着宽松的深色便服，正坐在桌前查看数据板，气色比清晨时好了不少。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回来了。”
“嗯。”温翎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才彻底放心，“感觉好些了？”
“无碍。”缪维桢放下数据板，目光落在温翎脸上，“上午如何？”
“一切顺利。”温翎在他对面坐下，简要汇报了情况，包括他与韩仲、老林等人的沟通细节。
缪维桢静静听着，末了，淡淡评价：“处理得不错。”
能得到他一句“不错”，已是极高的赞许。温翎笑了笑，没说话。
阿缘送来的午餐依旧清淡，但搭配得很有心思。两人安静地用餐，偶尔交谈几句，气氛是经历过风雨后沉淀下来的平和。
饭后，缪维桢看着温翎眼下重新浮现的淡青色，开口道：“你去休息。”
温翎这次没有反驳，他确实有些累了。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缪维桢：“那你呢？”
“我在这里。”缪维桢指了指桌前的座位，意思是他不会再去指挥中心，但会留在休息舱处理一些不那么耗费心神的事务。
温翎躺下，侧身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缪维桢。阳光透过舷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专注的神情依旧，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一丝居家的宁静。
或许是被这宁静感染，或许是连日的疲惫涌上，温翎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等他醒来时，发现身上多盖了一条薄毯，而缪维桢依旧坐在桌边，数据板上的内容似乎已经换了一批。察觉到他的动静，缪维桢转过头。
“醒了？”
“嗯。”温翎坐起身，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我睡了多久？”
“两小时三十七分。”缪维桢精准地报出时间。
温翎失笑，心头却暖暖的。他下床，走到缪维桢身边，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看来‘休息’这项指令，我们都需要更好地执行，部长大人。”
缪维桢抬手，覆盖住他的一只手，微微用力。
无需更多言语，在即将到来的风暴前夕，这片刻的相互依偎与休憩，便是他们能为彼此补充的最好的能量。窗外，人造天空已渐染暮色，而舱内，安宁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