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混乱世界里难得的光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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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爷子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点。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绕过书桌，步履比来时显得更加蹒跚，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顾言默默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拉开书房厚重的门，就听到楼下客厅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笑骂声。
“哈哈哈！老顾！你这步棋走得臭！臭不可闻！看我的！”
是林老爷子洪亮的声音。
“哼！老林你别得意！鹿死谁手还未可知！”顾老爷子不服气地反驳道。
显然，两位老爷子刚回来，正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下棋，气氛轻松热闹。
这轻松的笑闹声，与书房内刚刚结束的沉重谈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老爷子站在楼梯口，脚步停住，目光投向楼下客厅里那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老友，眼神复杂难辨。
顾老爷子和林老爷子也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同时抬头望来。
当看到陆正霆脸上那浓重的疲惫和苍老时，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关切。
“老陆？”
顾老爷子放下棋子，站起身：“你什么时候来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出什么事了？”
林老爷子也皱紧了眉头：“就是！看着像几天没合眼似的！快下来坐！”
陆老爷子看着两位老友关切的目光，布满疲惫的脸上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最终却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
他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丢下一句话：“没事。就是过来看看。”
“顺便说一声，孩子自己的幸福最重要。以后，你们俩也都别太插手了。”
说完，他不再看两位老友惊愕不解的神情，也不等回应，径直转身，步履沉重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那挺拔了一辈子的背影，在暮色中竟透出几分萧索。
管家早已在门边等候，恭敬地为他拉开大门。
陆老爷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沉沉的暮色里，留下客厅里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顾老爷子和林老爷子，以及楼梯上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顾言。
顾言站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脸上惯常的慵懒戏谑早已褪尽，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凝重。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口翻涌的窒闷感，才抬步走下楼梯。
客厅里，顾老爷子和林老爷子果然已经没心思下棋了。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楼梯口，脸上写满了探究和担忧。
“小言！”
顾老爷子率先开口，眉头紧锁：“老陆他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脸色难看得吓人，还说什么别插手孩子的事？他找你到底说什么了？是不是景深和小棠那边……”
林老爷子也凑过来，压低声音：“是啊言小子，老陆那样子，看着像天塌了似的！是不是项目上出了大纰漏？还是陆氏那边……”
顾言走到沙发旁，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甚至还扯出一个微笑，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眼底的沉重。
“没事，爷爷，林爷爷。”他语气轻松，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就是之前和陆氏合作的其中一个项目，海外市场推广遇到点技术壁垒，陆爷爷有点着急上火，跟我讨论了几个应急方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时间比较紧。”
他顿了顿，拿起茶几上一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点水。
“至于他说别插手孩子的事……”
顾言喝了口水，耸耸肩：“估计是看景深最近状态不好，又想起小棠……心里烦吧。老爷子年纪大了，偶尔感慨几句也正常。”
他这番解释合情合理，表情也滴水不漏。
顾老爷子和林老爷子对视一眼，虽然眼神里还有些狐疑，但明显松了口气。
项目上的压力他们理解，至于“孩子”的感慨，倒也符合老陆最近的心境。
“嗨，吓我一跳！”林老爷子拍了下大腿，“老陆也真是，项目的事急什么，慢慢解决嘛！看把他愁的！”
“就是，”顾老爷子也放下心来，重新坐回棋局旁，“来来来，老林，该你了！刚才那步臭棋不算啊，重来重来！”
客厅里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只剩下林澈。
他捧着已经凉掉的牛奶杯，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目光一直追随着顾言。
从顾言下楼梯时那瞬间的凝重，到他此刻轻松自然的解释……
林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违和感。
言哥在掩饰。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刚才在楼梯口那一闪而过的沉重，绝不仅仅是项目压力那么简单。
晚饭在一种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
顾老爷子和林老爷子还在回味棋局，林澈却有些食不知味。
等到两位老人各自回房休息，林澈看着顾言走向卧室的背影，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顾言没有开主灯，只留了床头一盏暖黄的阅读灯，光线柔和地洒在深色的地毯上。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庭院里渐次亮起的景观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
陆老爷子下午那些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上。
另一个时间线的惨剧，系统的真相，陆老爷子的孤注一掷……
信息量太大，冲击力太强。
“叩叩叩。”
极轻的敲门声响起。
顾言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澈探进半个脑袋。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眉宇间清晰的担忧和犹豫。
“言哥……你……还好吗？”他小声问，走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
顾言转过身，背靠着落地窗，整个人浸在朦胧的光影里。
“嗯。怎么不去休息？”
林澈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仰头看着他。
灯光下，顾言的侧脸线条显得有些深邃，带着白日里没有的疲惫和凝重……
这更印证了林澈的猜测。
“言哥。”
林澈鼓起勇气，声音认真：“下午陆爷爷跟你说的，不只是项目的事，对不对？”
“我看你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恳求：“你告诉我吧，言哥。我……我有点担心。”
顾言沉默了片刻。
他侧过头，看向林澈那双盛满了信任和担忧的眼睛。
这个莽撞又赤诚的少年，是他混乱世界里难得的光亮。
陆老爷子那句“林家小子”和他下午在楼梯口揉林澈头发时的感觉，再次清晰地浮现。
他需要一个可以分担这份沉重秘密的人。
而眼前这个眼神干净、心思赤诚的少年，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顾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澈澈，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很重要。”
“你必须保证，听完之后，藏在心里，对谁都不能说，包括爷爷他们，明白吗？”
林澈被顾言如此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心脏瞬间提了起来。
他用力点头，眼神无比认真：“我保证！言哥！我发誓，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顾言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气氛沉凝。
“下午来的那个陆正霆，”顾言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是陆爷爷，但也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线的陆爷爷。他来自一个结局很坏的未来。”
林澈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世界线？未来？坏结局？
顾言没有停顿，将陆老爷子穿越时空、系统故障的真相、以及他此行的目的——向顾言坦白一切并托付温小棠——缓缓道来。
随着顾言的讲述，林澈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茫然，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个世界里……”顾言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沙哑。
“小棠最后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冰冷的公寓里走的。她病了很久，身边没人了。”
“她走的时候，瘦得不成样子，连眼睛都闭不上……大概是不甘心吧。”顾言的语气异常平静。
“陆奶奶知道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天一夜，然后就再也没出来。”
“佣人发现时，她吞了整整一瓶安眠药……手里还攥着小棠小时候送给她的一串不值钱的贝壳手链。”
林澈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
他无法想象那样绝望的画面！
陆奶奶……那么慈祥爱笑的陆奶奶……
“陆奶奶，毕竟和小棠的奶奶是闺蜜，闺蜜留下的唯一血脉……她受不了……”
“我们三家的父母辈也都痛苦不堪。”
“温小棠是他们所有人看着长大的孩子，是四家共同的心头肉。”
“景深是在小棠走后的第三个月，才彻底恢复记忆的。”
“他疯了。砸了整个办公室，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一遍遍喊着温小棠的名字，像个疯子一样冲到小棠的公寓楼下，被保安拖走……他甚至……”
顾言的声音顿了一下：“试图割腕，被陈默及时发现救了回来。但整个人也差不多废了。”
林澈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想象着那个骄傲冰冷的陆景深，变成那样一个绝望癫狂的疯子……
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而我们……”顾言的目光落在林澈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
“因为小棠之前为了刺激景深恢复记忆，用了一些很极端的方法，把我和你也卷了进去。”
“误会太深，裂痕太大……”
“那个世界的我们，最终形同陌路，甚至彼此怨恨。”
“几个家族，因为这件事，彻底散了。”
顾言长长地、沉重地叹息一声：“陆爷爷说，他亲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视若生命的家族和情谊，因为一个错误的开始，一步步走向无法挽回的分崩离析。”
“看着老伴冰冷的尸体，看着孙子生不如死，看着我们这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反目成仇……”
“他痛，痛得恨不得替所有人去死。”
林澈只觉得胸口像被巨石压住，闷得喘不过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太惨了……怎么会这样……
“陆爷爷一直以为，他对景深的严厉教导，隐瞒身份让他吃苦，是为了磨砺他，让他能担得起陆氏。”
顾言的语气复杂：“景深也确实被磨砺出来了，但也养成了他骨子里对陆爷爷安排一切的反抗。”
“他忘了和温小棠的记忆后，对温小棠所有的厌恶，其实都源于她身上那个被陆爷爷安排好的未婚妻的标签。”
“他犟，他反抗，他用最恶劣的态度去推开她，却不知道，推开的是他自己早已刻在骨血里的人。”
“陆爷爷也没想到，他自认为最好的安排，最后会把所有人推向那个地狱般的结局。”
顾言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沉重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混乱世界里难得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