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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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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时庭看上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很快移开了。
制片人还在他耳朵边叨叨:“小贺总,男二选的不错吧,虽然刚刚才开始演戏,但要我说这颜值不输一线流量明星,我们可算是捡到宝了……”
制片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发现小贺总根本没在听,而就这么发起呆来。
贺栖声和时庭在一起那五年,虽有小打小闹可日子总归甜蜜,贺栖声险些以为他们能一直走下去。
但结局往往不随人愿。
与时庭的相遇也很偶然,以至于贺栖声很多次回想起来都觉得是自己的臆想,又或是一场梦而已。
那次是很有名的画展巡回到S城,贺栖声买了票独自前往,结果没想到进去前艳阳高照,出来后却大雨倾盆。
他没带伞,只能盯着打车页面祈祷能快点打到车。
软件页面提示“您附近有38人叫车”,贺栖声刷新了好几次都没有减少的意思,他焦急地捻着衣角,懊悔自己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
明明天气预报也说了可能会下雨……
雨声越来越大,就在贺栖声踌躇着准备拿衣服挡住自己冲去最近的地铁站时,一片黑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贺栖声抬头,撞进露出来的一双漂亮眼睛,睫毛浓密,眼型偏狭长。眼睛的主人声音低低地闷在口罩里:“多带了一把伞,你先拿着用吧。”说完转身要走。
贺栖声下意识从廊下追了两步,轻拉了一下他的外套:“谢谢,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吧,我明天送过来。”
他个子略高,用帽子和口罩将自己包的密不透风,贺栖声猜他也许是患了风寒。
“不用了,我……”未尽的话被一声询问打断:“请问你是时庭吗?”面前的女生犹疑着问,眼神不断在他们俩之间扫视。
时庭?贺栖声来不及细想这个耳熟的名字,一起躲雨的人中也发生了小小的议论和骚动,已经有人掏出手机用摄像头对准了这边。
时庭暗道不好,他拉住贺栖声拽他衣服的手,说:“不好意思连累你了,先跟我躲一下吧。”随即另一只手撑开伞,小跑着冲进雨中。
手心相触的温度不高,温温的,贺栖声没有拒绝,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跑了起来。
嗒、嗒、嗒,水花从他们的鞋边飞溅,时庭拉开车门护着先让他进了后座。
“被认出来了,”时庭边说边卸下帽子与口罩,“应该不会跟,先送他回家吧。”
露出来的五官精致并且棱角分明,贺栖声不合时宜地想这张脸也可以作为展览的画作之一。
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为什么耳熟了,去年金马奖的影帝,大小商场随处可见他的广告。
时庭又对他表达了一下歉意,贺栖声连忙摆手说没什么的,还要感谢他的伞。
驾驶座的应该是助理,嘿嘿笑了两声:“原来时哥雨中送伞去了啊。”
时庭和助理说话时很放松,有点懒散,车是很普通的牌子,空间不算大,他的腿略显委屈地曲着:“嗯,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贺栖声弯着眼,认同道:“是个善良的大好人。”
时庭听闻这话偏头看他,那双眼睛透着一股笑意,贺栖声与他四目相对,仓皇错开了视线,脸上温度急剧上升。
自那以后时庭加了他联系方式,平时节假日还会让助理给他送应季水果,贺栖声受宠若惊,面对时庭的邀约也没有拒绝。
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的发展,时庭告白了,于是他们在一起了。
贺栖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制片说:“你们这个男二是怎么选的?”
制片摸不透他的语气是要夸还是要贬,“剧组里所有角色都是试镜安排的。”
“哦。”贺栖声说,“你让他这段戏结束找我一下。”
时庭拍完一段和女主的对手戏,得知投资方要见他,导演让他好好表现。
“要见我?”他有些意外,想到了什么,“我现在就去吧。”
化妆棚里的其他人都被清出去了,贺栖声托着腮看着他。
时庭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心说好像是长高了,微微鞠了一躬道:“贺总您好。”话一出口他暗道不对。
“嗯,坐。”如果是二十岁的贺栖声当然不会注意到,但二十八岁的贺栖声人生阅历远远在他之上,他缓缓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时庭在他的极具压迫感的神色下竟然泰然自若地道:“来的路上听导演提的,有冒犯到您的地方我道歉。”
贺栖声现在有点听不了“道歉”这两个字,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觉得作为一个演员最重要的是什么?”
时庭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意外,没想到这老板是来传道授业的,他摸不准贺栖声想做什么,只好尽量不出错地答:“真诚与谦逊吧。”
贺栖声听了真诚这两个字差点被其气笑:“希望你之后还记得这句话。”
时庭抬眼看他,此刻贺栖声因为生气脸颊上飘着薄红,显得生动不少,跟之前在学校看见他没什么两样,刚进来时的那股陌生仿佛是时庭的错觉。“贺总不要生气,”时庭把手里的小风扇按下开关状似无意地对准贺栖声,他猜想可能化妆棚的温度太高了,贺栖声流了一些汗,“您之前见过我吗?”
贺栖声微皱起眉,时庭这话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认识:“没有。我们之前难道见过?”
“那应该是没有的,”时庭说,“我在S大,马上要毕业了。”
贺栖声的学校和S大隔了好几条街,况且如果他见过时庭对他的脸肯定有印象。但他还是觉得时庭的话怪怪的,没有细究下去,挥挥手赶时庭走。
聊了个莫名其妙的天,心里的憋闷没少半分,贺栖声有些恼怒地往后捋了把额前的刘海。
时庭人高腿长,站起来的时候在贺栖声面前投下不小的黑影,没有脱下的戏装让贺栖声产生一种他真是民国军阀的错觉,有些混不吝。
又对上视线了,时庭在他的目光里笑了一下,脸上还沾着灰尘,“谢谢贺总,您需要的话剧组有降温贴,我先走了。”
贺栖声有点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转开视线敷衍地“嗯嗯”两声。
“你又去哪了?”池唤等了贺栖声一会儿,手里还拿着那个小明星给他的To签,写着“天天开心”。
贺栖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去监工了一下。”回来的路上他也一直心神不宁,池唤频频侧目,怀疑是哪个狐狸精给他下迷药了。
“小唤,我问你个事。”在池唤第六十八次看向他时,贺栖声终于停止无休止的乱想,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一个男的有个恋恋不忘的初恋,还去找了替身和他谈恋爱,但平时表现出来又对替身很好,这是什么情况?”
池唤一听心中警铃大作:“贺栖声你被谁骗了?你不知道他们最会演戏吗,嘴上说的和手里做的都可以演出来。”
贺栖声冷冷地说:“不是我,我知道了。”
池唤又狐疑地看着他,“你劝劝人小姑娘,趁早看清渣男面目。那些男人说的话里面十句只有一句能信。”
“嗯。”贺栖声轻轻叹了一口气。
制片人刚好给他发来消息问他明天还要不要来,贺栖声回答他不来了,鼓励他们好好拍。
找到时庭之前他雄赳赳气昂昂,见到本人之后反而不知道怎么办。
他只是对时庭一直在骗他这件事耿耿于怀,明明自己对别人恋恋不忘,追求他的时候还说“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甚至把他当作白月光的替身,哄了贺栖声一年又一年。
“几个星期不见,感觉你都成熟了好多。”池唤眨了眨眼。贺栖声现在是20岁的身体28岁的心灵,自然是要比从前稳重得多,但他却不能直说:“有可能是我觉醒了。”
“好吧。”池唤说,“我还是打算出国去读研究生了,老师也一直劝我去更好的美院深造一下。”
在贺栖声的记忆里池唤申请到了欧洲很不错的学校,毕业以后就留在当地,做设计工作。
“你呢声声,你还是要直接回你家那边工作?”
贺栖声点头:“我打算开学就去总部那边实习,先熟悉一下事务。”
回到家和父母提起这件事,父亲同意了贺栖声实习的请求,还惊诧他怎么转性了。
贺父年轻时曾经服过兵役,即使老了也不怒自威,规律健康的作息使他看不大出具体年纪,池唤曾经评价道是个帅叔叔。
贺栖声站在父亲的书房里,檀木香混着墨水的涩味在空气中浮动。贺父爱写写画画,家里名贵的笔砚专门摆了一个展示柜,客厅也挂着他亲笔写的字。贺父摘下老花镜,指尖点了点桌面上摊开的财务报表:"你想在峰讯总部实习可以,但管理层暂时不能进。先跟着陈叔跑市场调研,熟悉业务线。"
他喉结动了动,咽下反驳的话。前世公司账目出问题八成就是管理层那几个老狐狸的手笔,贺栖声之前几次找他们要账目和审批资料都被打发,但此刻贸然要求只会让父亲起疑。贺栖声垂下睫毛,露出恰到好处的乖顺:"好,我明天就去报道。"
“而且,”贺父话锋一转,“你来实习是要做事的,上班下班和其他人一样打卡,如果你出错了我也会让他们直接批评你。”
“收到。”贺栖声冲他眨眨眼,“您放心吧,公事公办。”
贺父表情里流露出一丝欣慰,"还有,"他突然从抽屉里摸出个丝绒盒子推过来,"你妈非说二十岁该戴块像样的表。"
百达翡丽的蓝表盘在灯光下泛着泠泠的冷光,贺栖声指尖抚过表带内侧的刻痕——"HQS 20th"。上辈子这块表被他典当了三十万应急,此刻冰冷的触感却让好似触碰到烛焰一般,指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他知道父亲此刻的期许是什么,也明白一切未尽的言语。
“谢谢爸,谢谢妈。”
这块表不会再走向被变卖的命运,贺栖声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将穷尽一切,逆转曾经已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