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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贺栖声被贺父安排去了市场部,主要负责市场调研和数据分析。贺父有心锻炼他,让陈叔不要声张他的身份,总部规模很大,分部的人事和行政消息一般不受关注。他让陈叔就按普通实习生对待贺栖声,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陈叔表面答应了,却又不好真的让堂堂董事长儿子打杂,真让贺栖声累着了贺总又要找他麻烦,他只好把市场部一组的组长叫过来,叮嘱他亲自带贺栖声。
      组长在公司混了五六年,当然懂他的言下之意,说:“您放心陈总,正好我们最近要做一个汇报,我看就让小贺跟着我主要负责吧。”
      “嗯,你来安排就好。”陈叔点头,末了又叮嘱他一句,“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找我。”
      组长忙不迭应下,心说一个愣头青应该也不会闹出太大动静。而且他见过贺栖声,寻思这小伙看上去还挺乖的,说话也很得体。
      在贺栖声并不漫长的学生生涯中,他得到最多的来自于老师同学的评价就是“看着挺乖的,鬼点子可多着呢”,说难听点就是“容易惹乱子”。
      贺父深谙贺栖声脾性,也怕他闹出什么岔子。
      出乎他们的意料,贺栖声不但没有像往常一样冒冒失失,甚至可以算得上工作出色。组长拿着他的调研报告夸他:“你是第一次实习?看着不像啊,比有些工作了三五年的人写出来的东西都成熟。”
      贺栖声表面很谦虚地说:“您过奖了,还有不足的地方请多多指正。”
      组长抽出一个文件夹,“那这次你自己负责一下这个项目的分析,下周给我结果,数据需要你自己去调取。”
      贺栖声接过,翻开第一页顿觉有点眼熟:“是一个影视项目吗。”
      “对,”组长说,“最大的问题就是你可能对影视行业市场这块不了解,毕竟我们的主要工作重心是互联网。但近几年来网剧和依赖短视频平台传播的短剧也是行业内备受关注的重要内容,并且我们也有专门负责影视业务的子公司,如果你需要相关材料,可以找旗下的子公司借一些。”
      贺栖声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就是子公司的经理,只好说:“组长您放心,我下周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成果。”
      贺栖声之所以眼熟这个项目,是因为这就是那部改变时庭职业命运的文艺片,《缄默》。在他的印象里上一世电影的末尾出品方中没有出现峰讯的名字,那么这个项目当时应该是被峰讯毙掉了。以峰讯的眼光来看这一决定也不奇怪,小众文艺片向来市场占有率低,也不能像商业片一样迅速抓住观众的眼球,使他们飙升肾上腺素,大多数都只能堪堪回本,更别提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年轻班底。
      《缄默》在上映后也反响平平,一个是排片率低,一个是主角们几乎没有流量,即使闯进了那年的戛纳影评人周,最后也以几百万的票房惨淡收尾。甚至时庭火起来都是因为二创——他的单人向颜值剪辑视频占据了某平台那段时间的热门榜前三,这才小小出圈一次。而时庭凭借着这股东风拿下一个大IP改编电影的男三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在成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时候人们再回过头去看《缄默》,才意外发现这部电影的真实价值,又把它捧上了一个台阶。
      贺栖声是当年第一批走进影院的观众之一,他戴着帽子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大屏上缓缓出现一张十分具有冲击力的脸,时庭饰演的主角眼睛很亮:“我不会再视若无睹。”
      “我会说出真相。”
      那才是他和时庭的初次见面。
      他看着手里的项目计划书,兀自想,虽然时庭确实有演技,自己也没必要毁了这一世他的前途。但他还是有点生气,决定先不干扰峰讯的正常决策。

      贺栖声来去轻飘飘,却给时庭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那天他从棚里出去,制片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问他:“小贺总找你没什么事儿吧?”
      时庭很想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么,但他只是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平静地说:“没事,关心了一下我们的拍摄进度。”
      “哦。”制片人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没事就行。”他拍了拍时庭的肩,被他肩上的装饰物咯到缩了一下:“好好演。”
      时庭突然觉得很疲惫,他敷衍了一下,就回去化妆间卸妆。他没有助理,一开始总是卸不干净,拿洗面奶洗了好几遍都洗不掉眼妆。同组的女演员看不下去,借给他专门的眼唇卸,这下总算卸干净了。他非常感激,收工后匆匆跑到屈臣氏,狠心买了一大瓶。
      今天下班早,他在地铁上难得没有睡过去,打开了手机一条条回消息。
      教授还是劝他不要放弃保研,说演员行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没必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赌。
      时庭打了字又删,说明天回学校当面回复他。
      班级群他已经设置成了勿扰,反正马上也要毕业了,他随意地看了一下有没有什么通知便划过。
      那股疲惫劲又涌上心头,时庭看着对面反光里的自己觉得很陌生,他难得茫然地想,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选择了一条和专业毫不相关的路,就为了追寻另类的可能,恐怕没人听了不会摇头叹气,恨不得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晃醒大喊“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时庭反问自己,过了一会儿嗤笑着摇头,我当然在过自己的人生。
      时庭的出身并不如同他的表现那样完美。父亲是矿井工人,在时庭初二那年因为事故丧失了生命。母亲虽得了一大笔抚恤金但整日无精打采以泪洗面,时庭只好早早地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但或许就是祸不单行,上天又一次将不幸降临了这个家庭。高一那年,时庭的母亲被确诊为胃癌,抚恤金和家里存款花光了也只是起到延缓病情的作用,高考后母亲猝然离世,时庭一个人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毅然北上。卖房的钱足够他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剩余的钱时庭计划用作毕业后的过渡。
      但那都是之前的想法。
      到家之后《缄默》的导演又给他发消息,说剧本改动了一下,最新版的发他邮箱了。时庭回了一个“好”,擦着刚洗完的头发,打开了电脑。
      导演名叫余清清,名字听起来像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却是个十折不扣的大老爷们儿。他虽然也才二十出头,但是已经蓄上了中年男人标志性的胡子,跟他第一次打照面的时候时庭还以为他三十多了,没想到一开口却是一副年轻的嗓音。
      据余清清说,这个剧本他从大学就开始打磨,拍了几部试验性作品,毕业后便想把它正式地拍出来作为荧幕首秀。他本来是去电影学校选人的,后来路过S大看到时庭刚好出校门,一种直觉击中了他,他赶忙上去拦住了时庭。
      余清清已经做好了反复劝说眼前这个高材生的准备,他说:“这和你原本的职业规划不冲突呀!你可以把它当作多一个选择,相信我你真的很适合演戏。”至少时庭身上那种孤傲又神秘的“故事感”他还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
      出乎意料地,时庭答应了。
      余清清后来问他为什么,时庭沉默了一会儿:“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想试试看。”
      过去的人生里他活得疲惫不堪,按照其他人一样上学、工作,甚至结婚、生子,他不想再按部就班地生活,也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无聊。如果出现了新的选择,为什么不是试一试?“为自己而不是为别人。”时庭念出来,在余清清讶然的神色里继续说,“这是我一个朋友和我说的。”
      余清清同样严肃地说:“说得很对,虽然我现在面临着交不起房租的风险,但我要当国际名导。”
      他们二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余清清一开始就和他说,这部电影是冲着拿奖去的,估计投资不会很多,票房也很一般,让时庭做好心理准备。
      “谁让我不是流量明星呢,不然说不定票房还能赚点。”时庭明白他的意思,开玩笑地打趣。
      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明白,这部电影最大的可能就是打水漂。新人导演、新人演员,甚至连制作班底都只有几个人,这样的草台班子自然吸引不了外界的眼光。
      时庭和教授约好明早见面,因为下午还要试镜另一部戏的男二号。他这段时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试镜,拍戏,试镜,拍戏。
      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难得下起了小雨,时庭没带伞,用外套遮着头跑向地铁站,在心里默默复习下午试镜的角色。
      小制作的青春恋爱电视剧,男二是一贯的阳光深情人设。
      像往常一样,几个试镜的演员排队坐在外面,叫到名字便进去。时庭来得不算早,排到了最后一个,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自己。
      一进去他就感觉导演编剧制片人的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尤其是导演。他感觉有些压力,但仍旧发挥出色。
      毫不夸张地说,时庭觉得这是他近期状态最好的一次了。
      试镜完毕后导演叫住他,让他跟着单独出来一下,时庭只以为他是想定下角色,有些期许,步伐都变得轻快许多。
      走到尽头的角落,导演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之后毫不避讳地说:“这个角色定不了你。”
      时庭一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烟雾缭绕,他有些看不清导演的眼神,只听见他接着说:“投资方那边已经有意向人选了,你实力很好,但很大概率要选他们的人。”
      时庭注意到他使用的字眼是“大概率”,隐隐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便听导演接着说:“想让事情出现转机嘛,也很简单……”他盯着时庭,露骨地笑了。
      “小朋友,初来乍到,要懂社会的规则啊。”他一边说着,手一边伸向了时庭的腰侧。
      时庭闭了闭眼,在他手放上去的一刹那,没等他脏字说出口,一声怒喝传来:“你他/妈想干嘛?”
      贺栖声今天是来影视基地采集数据的,顺便来这里上了个厕所,一出厕所就听到这番潜规则言论,定睛一看那个高高的身影不是时庭又是谁?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脱口而出打断了对话。
      贺栖声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把时庭往后一拉,“性/瘾发作了就去治,你在这恶心谁呢你?”
      导演被他这么一闹,沉下脸说:“你是谁?少管闲事。”
      贺栖声作出要呕吐的神情:“一大把年纪了色心不死,能别祸害人好青年吗?”
      导演脸上挂不住:“规则运行就是这样,你想让他以后都没戏接吗?”
      时庭拦住正要说话的贺栖声,背挺得很直,带着冰冷的平静说,“不劳您操心了,接不接得到是我自己的本事。”
      “那你尽管试试看。”
      时庭拽着贺栖声扭头就走,贺栖声仍然很生气:“干嘛呀让我再骂他两句……”
      一直到出了大门,时庭才松开他,喊了一声“贺总”。
      贺栖声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理了理衣服的褶皱,故作镇静地“嗯”了一声。
      时庭不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说:“今天谢谢你。”
      贺栖声反倒为自己解释起来了:“你别误会,我就是偶然路过,见义勇为而已。”
      “嗯。”时庭有点想笑,“知道了,谢谢贺总。”
      贺栖声被他弄得不知道说什么,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办得实在是不太体面,有点毁形象:“你好好拍戏吧,我先走了。”
      时庭喊住他:“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不知道怎么答谢贺总的好意。贺总现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请您吃顿饭好了。”
      贺栖声知道他不爱欠别人人情,只好答应下来,思绪还是乱的,时庭问他吃不吃附近一家私房菜馆,贺栖声知道那家店价格偏高,对于时庭而言是不小的数目。他找了个借口推脱,时庭却像看出什么似的,说:“不用在意钱的问题。”
      自己好像是没必要给这家伙省钱,贺栖声瞅了他一下,便道:“那好吧。”
      时庭的身体一直绷得很紧,藏在袖子下的手握成拳头,看了下身旁的贺栖声,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气。
      又是这样,他心想。又被他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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