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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露华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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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深处的一处宅子,打更已经敲过三次了。书房的灯火还亮着
“十二年了,十二年了你们找不到一个人”
“大人,十多年来明查暗访,那里压根就没一个男婴出现过”
严开先背着手沉思,十几年了,自从那个人造反不成被全家抄斩,是不是真的造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传说中的藏宝图在他手里,事后他们清算了一遍,唯独少了刚出生的婴儿和藏宝图。
“罢了” 元潋从暗处走出来,一身月色常服。
站着跟跪着的人赶紧向他行了个礼
“你们查了十几年一直没半点消息,有没有可能这个男婴压根就不存在,或是个女婴?”
“世子,这男婴是确实存在的”再说那片女婴其实他们也都查过,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
十二年前一个夜晚,一声声婴儿哭啼从起家宅院传出来,隔天市集上传开了,街头巷尾说老天爷有眼呀,是个男娃娃。
自从凯旋归来后,市井传闻大将军在战场上受了伤,不能生育,消息不知真假,反正传的有眉有眼。有一次下朝后,某个不长眼的还调侃,起大将军,听说你为国不举了,反正后面是御医出手才保住半条命。
所以在这个时候,起家喜得男婴,流言就不攻自破了,起家连摆了半个月的流水宴。连当晚接生的接生婆都得了几十两白银,喜上眉梢的,回老家盖房子,享受天伦之乐了。
跪着的探子也不懂,这事是大家都知道的,当年在小平山自刎的死士也能证明婴儿只能在那附近,跑不远的,以为一下子就能解决的事情。这样拖了十来年了,那小孩子要是还活着也十二岁了。
不懂呀不懂,严开先叹了口气摸摸胡子,年纪大了现在对于很多事是越来越不懂了。许是冥冥之中老天爷要给这小娃一条命,也罢也罢。他们找不到,其他人更是找不到,于今时而言,也影响不了局面了。
“也罢,此事就不用再查了,我这边另有安排”如果他手下的探子也找不到的话,说明这孩子凶多吉少了。
走出严府已经是清晨了,从园子里过沾了一身雾气。
东方初白,走到中途,太阳已经升上来了,有点暖意。霎那之间,整个街道就热闹起来了,人间烟火气就像从地上无根而起,他们整天算计这算计那,有时还不如这些老百姓一日三餐,妻儿相伴。
“老板,来一碗云吞”就着最近的摊子就坐下了
“客官有点面生呀”
“嗯,刚好路过”因为刚开摊,客人还不是很多,有个面生的俊俏郎生,往云吞摊一坐,就像在一天大酒楼的包间,长的太好了。
大家伙就打趣两句。这郎君看着也是个好脾气的,打趣都会应一两句。
“这家云吞好吃的”
“确实好吃”肉馅是早上新鲜现剁的,汤底估计加了干贝类,头汤吊的很鲜。
“你刚说你住附近?”
“是,隔了两条巷子”他在府外有一处私宅,离这里不远,平时想散散心就会过来小住两三天。宅子是福伯看着,老人家平时没事就在院子种种花养养鱼,就当养老。
“那你可以让起儿送啦,这家附近都可以送的”
由此,就交代老板说逢沐休早上就送两份过去,反正福伯也喜欢这类小吃。
一进门果真看到福伯正在摆弄那几盆金贵的兰花,前段时间从山沟里给他带回来的野山兰。
“小少爷,今天怎么过来了”
“刚议完事,过来歇脚”
“吃饭了吗”
“吃了”
“临街那个云吞摊子你吃过吗”
“没有啊”福伯纳闷,问这个干啥,他家少爷也不像是关心吃喝的人
“挺好吃的,没事可以去逛逛,就不用总呆在家里了”
福伯在院子边摆弄花边琢磨,越觉得这意思应该指摊子是个情报点。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去蹲点,点一碗云吞观察着,听来听去都是邻里之间鸡皮蒜毛的小事,混久了倒是认识好几个邻居,尤其是跑堂那个小女娃。
有一次听到他说自己住,一下雨脚就风湿痛,拿药都麻烦,每次都兜去药店给他抓药。
元潋觉察到福伯身上的变化,最近几次过来都看到他还练字,哼京剧,云吞摊子的作用这么大吗
“公子,老夫蹲了一段时间了,那个地应该不是情报点”
“什么点”
“就你说的云吞摊子呀”
他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我是吃了觉得味道不错,真心推荐你去的”
这下轮到福伯傻眼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家这个少爷,从小心思就重,一句话能好好说的,硬要掰成十句听不懂的,情商高是杀伐决断,策无遗算;情商低就是说话费劲,听话的也费劲,只适合跟聪明人说话,反正老朽他听不懂。
起儿本来今天要跟福伯一起搬花的,但刚去送云吞,福伯说家里有人,要约下次。便转身去巧英家做头花了,现在她们直接供货给赛牡丹的老板娘。
“娘亲!”惊坐起来,发现里衫都湿了。福伯在院子听到动静,知道又是做噩梦了,摇摇头转身去厨房把云吞热下给送过去。
“起儿,天寒地冻,要去找个暖和的地住”
药店老板帮忙扶着陆知远,一边叮嘱起儿,入秋了,天气越显萧瑟。老人家一直睡破屋没炭火不行的。
“好”
“丫头,你不必理会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熬”
“陆老先生,我会找房子的,找个大大的,暖暖的”
彼时起儿已经14岁,街坊邻居已经察觉出这是个女娃娃,云吞店女老板教了她束胸其他等女□□宜,越发出挑就越担心,陆知远让她出门在外作男娃打扮,再涂黑,身量长,不细看倒可糊弄过去。
但确实,不宜再住一房了,陆知远叹了口气。
是夜,起儿把床底下的木箱子的几个旧布袋子打开,倒在桌面上数,她跟着陆知远,天文地理算术兵法啥都学,满桌子的铜板碎银,都是她来长安这几年攒的,数了下,一共是二十一两六十六文,租个屋子一年租金没问题。
事实却打击了她,她不了解此时长安的租价,要好一点的就得整套拿下,二居室一年租金都要二十两,一次性要交足三年,偏远点郊外的,对于陆老爷子来说不方便,找了几天有点泄气。
福伯又来吃云吞,现在云吞前面有个店面,多招了几个人手,但后头还是保留着摊位,起儿还是在摊位这里帮忙,现在不用跑腿,工钱还高了。
自家公子误打误撞的云吞摊,人家是不来了,但他老人家来呀,这一口很对味。看着在灶台后面煮云吞的起儿,一身男装打扮的粗布麻衣,扎了个发簪,收拾的整洁利索。
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女儿身,骗不了他,看她今天有点心事,云吞煮老了一点,遂问了一下,可否有事需要帮忙。
这不就巧了,他刚好想有人陪着说说话下下棋,这个宅子公子十天半个月来不得一次,现今忙着应付宫里那位,细数起来,三个多月没回来了,上次回来还是趁着夜色匆匆忙忙。
14岁这年,陆知远跟起儿住进了福伯家的院子,东边小院有两个房间,一个庭院厨房库房,跟前院互不打扰,一年收租金6两,炭火家居物件随便用,他家公子有的是钱,看这情况,有后也不需要他养。
其实租金也是不收的,拗不过起儿,还时不时帮忙干杂活,饿了就有饭吃,还跟陆知远下下棋吹吹牛。
起儿在陆知远的授意下,买下云吞摊,说是买,其实是女店主半卖半送,前头生意好,小店规模有了,后头这里也顾不过来,干脆就给她。
这是第一次,起儿看着今天满满一碗铜板,第一次,她深刻理解到钱生钱。
头花只是接一些街坊邻居口口相传的单,不多不少,而且成本高,售价不能高都是认识的。
陆知远抽着旱烟看着盯着铜板发呆的起儿,小孩子心性呀,高兴之余又不免担心,越长越像那位故人了,长安说大也小,迟早会有人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