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易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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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澄的身影在夜色中无声穿梭，元素视野将周遭世界化为流动的能量图谱。
循着指引的方向，他很快抵达了战斗爆发的街区。
空气中残留着刺目的元素乱流，烈焰的焦灼、土石的崩裂痕迹交织混杂。
但在这片混乱废墟上，一股温和的翠绿色能量仍顽强地支撑着最后的生机。
正是自然秘殿的气息！
季澄屏息凝神，神识悄然铺开，仔细扫描着这片角落。
他刻意压低了能量波动，穿越异界来的惊险让他养成了凡事留一线的习惯。
得先摸清周遭是否有埋伏。
碎石瓦砾间，一个身着自然秘殿标志性墨绿长袍的中年男子倒卧在地，胸口洇开大片深色。
周围再无活物。
要上去帮忙吗？
季澄心中掠过一丝犹豫。
他对自然秘殿那套将万物纳入既定轨道的教义始终心存芥蒂，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枷锁。
但念头一转，思绪便飘回了巨橡镇。
那些穿着同样绿袍子的身影，在田间地头指导育种，在简陋的棚屋里为病痛缠身的镇民施展治愈神术。
若非那位巨橡镇神侍的援手与默许，他季澄恐怕早已葬身于马戏团的倾轧或圣裁所的铡刀之下。
体系的问题，不该迁怒于具体的人，尤其这些在泥泞中仍试图播撒微光的人。
罢了。
但还是要避免引发冲突。
他如今以华夏戏班班主的身份来到河湾城，不能因为一次善举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和身份。
季澄体内残缺神格微微震动，模仿自然频率，散发出与地上伤者同源的能量波动——这是最稳妥的方式，既能让对方放下戒备，也能为自己留好退路。
他撤去隐匿，步履带着几分沉重与急切，快步向那倒地的身影走去。
他准备做一个不留名的雷锋，安静的来，安静的走。
“兄弟！撑住！”季澄压低声音，蹲下身查看伤势。
指尖刚触碰到对方的衣襟，便察觉到那微弱得几乎要断绝的生机。
这人伤得太重了，恐怕撑不了多久！
那本已气若游丝的中年男子，在感知到那股熟悉而强大的自然气息靠近时，竟猛地一颤，挣扎着半坐起来。
这一下变故让季澄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
他没想到对方还有如此强的求生欲，也暗忖自然秘殿的秘法果然有些门道。
将季澄吓了一跳。
他的动作牵扯伤口，令他剧烈咳嗽，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前襟。
枯槁的脸上却迸发出惊人的神采，死死抓住季澄的手。
“咳……咳咳……你是河湾分殿的执事？太好了！天不亡我！”他声音嘶哑急促，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托付重任的迫切。
季澄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这是认错人了！
他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我叫莫里斯……来自星坠镇！黑林…黑林外围…魔兽异动…太频繁了…不对劲！咳，咳…驻殿的加文神侍大人…察觉有异…多次…想用地脉传讯…都被…被干扰拦截了！只能…只能冒险派我来河湾城报信…求援！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他艰难地喘息着，眼神开始涣散，用尽最后力气抓住季澄的手腕。
季澄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在快速流逝，那是生命消散的迹象，已到嘴边的拒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莫里斯用颤抖的手指褪下自己右手上一枚样式古朴、缠绕着细微藤蔓纹路的戒指，硬塞到季澄手中。
“小心…刚进城…就被…一个…蒙面人截杀…很强…替我…替我把消息…告诉主教大人…请上面…速派人…探查…”莫里斯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尽的牵挂，“戒指…里面…有我…我攒下的东西…还有…给女儿…艾米莉的信物…请…请你…替我…带给她……东西…你…可取…一半…作…报酬…”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紧抓着季澄的手骤然失去力气，颓然滑落，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归于死寂。
季澄握着那枚尚带体温的戒指，看着地上失去生息的莫里斯。
一时愣住，心头五味杂陈。
他只想低调地做个无名好人，却莫名其妙接下了关乎黑林异动的重大军情，成了临终托孤的对象。
这戒指里的信物和报酬，像一块烫手山芋，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扔了，对不起莫里斯临终的托付；接了，就等于把自己绑上了自然秘殿的船。
时间不等人！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神识敏锐地捕捉到远处街巷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能量波动，正快速朝这边接近。
显然，刚才的战斗或莫里斯的回光返照引来了巡逻者或好事者。
“麻烦了”，季澄眉头紧锁。
现在离开？
现场残留的自然气息与他刻意模仿的气息会留下痕迹，莫里斯的尸体被发现后，河湾城自然秘殿必定追查。以他们的手段，迟早会查到自己这个可疑人物头上。
留下解释？
一个来历不明、自称莫里斯同伴的人，如何自圆其说？
尤其莫里斯最后认定他是河湾分殿的执事！
一旦露馅，他不仅会被自然秘殿怀疑，还可能引来那个蒙面杀手的关注。
没必要平白树这么一个强敌。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浮现：
将错就错！
既然莫里斯认错了人，那这“自然秘殿执事”的身份，或许就是此刻最好的掩护。
既能顺利把消息传递出去，完成莫里斯的托付，又能借助自然秘殿的势力暂时避开风险。
至于后续如何脱身，再慢慢想办法。
但必须将这个自然秘殿执事与华夏戏班班主季澄彻底切割开来以绝后患。
“要是可以易容……”
季澄立刻想到这最保险的做法。
但随即又否定，“可惜我不会。”
或许可以求助长生？
他随即用意念询问道：“长生！有办法快速改变容貌吗？普通的伪装术在这种地方恐怕瞒不过超凡者的眼睛。”
长生的意念带着一丝沉眠初醒的慵懒，缓缓响起：“我记忆混沌，具体术法已遗失。然……万物本质，皆为元素流转。眼睛所见之相，无非元素之组合排列。汝身负残缺神格，已初窥规则门径。尝试引动神格之力，细微调整面部元素粒子的分布……无需彻底改变，只需扭曲真实，构筑一瞬之虚妄。对于低阶超凡者而言，此惑足以。”
醍醐灌顶！
季澄立刻调动起那残缺神格的力量，意念集中于面部。
在内视下，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构成面皮血肉的细微元素粒子。
他不敢太过夸张，生怕破绽太大，也不能毫无变化，否则根本无法蒙混过关。
……
颧骨略高几分，下颌线条稍显方正，鼻梁微塌，眼角多添几道细微的纹路，连同肤色也变得黯淡粗糙了些许。
新的面容稳固下来！
季澄松了口气，试着活动面部肌肉。
相当灵活！
这副模样，就算是熟人站在面前，恐怕也认不出他。
他迅速从次元囊中取出一件备用的深灰色、没有任何标识的粗布斗篷罩在身上。
又在脸上、手上抹了些地上的尘土，沾了些地上的鲜血，显得狼狈不堪。
此刻的他，只要不刻意联想到那个面容俊朗、气质独特的戏班班主，已完全是另一个饱经沧桑、忧心忡忡的自然秘殿底层执事形象。
深吸一口气，季澄背起莫里斯尚有余温的尸体，脸上瞬间切换成巨大的悲痛与惊惶，朝着河湾城自然秘殿分殿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
……
“来人！快来人啊！出事了！莫里斯…莫里斯他…！”
凄厉的呼喊撕裂了河湾城自然秘殿的宁静。
值守的低阶神侍被惊动，很快，季澄和他怀中失去生命的莫里斯被带到了灯火通明的大厅。
他低垂着头，刻意避开旁人的视线，同时用眼角余光快速扫视四周，将大厅的布局、人员的气息都记在心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河湾城分殿的主教，一位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维拉尔主教，闻讯匆匆赶来。
他只看了一眼莫里斯的尸体和季澄那悲痛欲绝的神情，眉头便深深锁起。
季澄强抑着“悲痛”，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断断续续地复述了莫里斯的临终之言：“主教大人！我们……我们刚从星坠镇来，莫里斯兄弟拼死掩护我…他说…黑林外围魔兽异动诡异，加文神侍大人多次传讯被阻，情况紧急万分！他是来报信的！就在城门口…我们被一个蒙面高手截杀…莫里斯他…他为了让我把消息带到…”
他适时地哽咽住，说不下去。
“黑林异动？传讯被阻？”维拉尔主教眼神猛地一凝，苍老的面容瞬间笼罩上一层寒霜。
他身为高阶神官，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绝非寻常兽潮！
这是针对自然秘殿通讯网络的精准打击！
季澄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暗自心惊。
这位主教的实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
维拉尔立刻亲自带着几名气息沉凝的高阶神侍赶到事发地点。
然而，现场除了战斗留下的物理破坏痕迹和莫里斯的血迹，之前季澄感知到的混乱元素能量，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彻底抹去。
连一丝一毫可供追踪的能量残留都没留下！
几乎同时，一队身披亮银甲胄、胸前镌刻着金色太阳徽记的光明教会骑士也抵达了现场，为首的骑士长面容冷峻，开始指挥手下勘察。
季澄暗自庆幸自己选择了将错就错，否则此刻被夹在两大势力之间，处境只会更艰难。
“哼，好快的速度，好干净的手脚。”维拉尔主教看着那些光明骑士，眼神冷得像冰。
他瞬间将“元素痕迹被抹除”与“光明教会骑士的恰巧出现”联系在一起，心中警兆大生。
对方这是有备而来，是在示威？
还是想阻止他们探查黑林？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废墟间弥漫。
季澄识趣地缩在后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心里快速分析着：光明教会此举，到底是单纯的维护治安，还是真的与黑林异动有关？
如果他们真的介入了，事情恐怕会比想象中更复杂。
维拉尔主教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他知道此刻发作正中对方下怀。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位光明骑士长，语带讥讽：“贵教维护治安的效率，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只是不知，这干净的现场，是凶手所为，还是另有高人？”
骑士长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回答：“主教阁下，维护河湾城秩序乃我教职责。现场如何，自有公断。倒是贵殿的人深夜遇袭，是否该给城邦议会一个解释？”
维拉尔主教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纠缠无益。
他果断转身：“我们走！”带着手下迅速撤回秘殿。
……
回到殿内，维拉尔主教脸色阴沉如水。
季澄站在一旁，依旧维持着悲痛欲绝的模样。
主教接下来会怎么做？
会不会进一步询问细节？
他必须把莫里斯的话记牢，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好在，主教并不在意他们这些下面的神侍，将精力全放在了黑林异动之上。
维拉尔深知其中凶险，自己身为河湾分殿之主，此刻绝不能轻易离开河湾城，否则可能落入更大的圈套。
“取林语水晶来！”他沉声下令。
一名高阶神侍迅速捧来一块翠绿色晶石。
维拉尔主教将手按在水晶上，强大的自然之力注入，水晶内部脉络亮起，散发出柔和的辉光。
“以河湾分殿主教维拉尔之名，急讯林冠巡卫使洛兰大人！”主教的声音通过水晶，穿越空间。
“星坠镇急报！黑林外围异动加剧，地脉传讯被恶意阻截！加文神侍遣人报信途中于河湾城外遭截杀！现场元素痕迹遭彻底抹除！疑有高阶力量介入干扰，目标不明！情况危急，请巡卫使大人即刻启程，亲赴星坠镇与黑林外围查明真相！”
水晶光芒闪烁片刻，一个沉稳的声音隐约传回：“…知晓。两日内必至。”
做完这一切，维拉尔主教才看向一直“强忍悲痛”、站在一旁仿佛失了魂的季澄。
对方气息紊乱，衣袍染血沾尘，显然也经历了恶战。
主教此刻心系黑林异变，无暇多顾这个侥幸逃生的底层执事，只觉得他“惊魂未定、悲痛过度”。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做得很好，将消息带回，莫里斯…也算死得其所。下去休息吧，你也辛苦了。”
他转头对侍立一旁的神侍吩咐：“去，取些盘缠给这位执事，权作压惊与路资。”
他又略一沉吟，从自己随身的空间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用某种坚韧藤蔓编织的卷轴。
“这个护身卷轴你拿着，回程或去星坠镇时，或许用得上。自行安排，若有需要，可再去星坠分殿寻加文神侍。”
季澄连忙“感激涕零”地接过金币和卷轴，深深行了一礼：“谢主教大人恩典，属下定不负所托！”
他做足了劫后余生又感激莫名的姿态，在神侍的引领下，退出了这气氛凝重的大厅。
转身的刹那，脸上的悲痛与惶恐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与凝重。
握着那枚仍存温热的戒指和护身卷轴，季澄快步走出自然秘殿，融入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