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阿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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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澄睁开眼睛，仰面躺在简陋的床铺上，看着帐篷顶破洞中漏进的几缕星光。
接触超凡后，身体仿佛被清冽泉水洗涤，原身劳作积下的暗伤不再隐隐作痛。
前所未有的精力在四肢百骸流转。
他悄然起身，动作轻捷。
掀开帐帘，清冷空气扑面而来。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季澄决定再次尝试触碰那玄妙境界。
他将掌心贴上百年橡树的皴裂树皮。
闭目凝神，努力复现昨日与古树共鸣的状态。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但随着呼吸渐缓、心神沉淀，熟悉的刺痛感再度从指尖传来——根系撕裂岩层的挣扎、雷火灼伤的焦灼、新芽破土的坚韧......
大树的记忆比开题阶段的论文资料还要混杂，季澄思考着关键词检索的可能性。
他将注意力转向另一株远离营地、树皮呈灰白色的老树，一股熟悉而危险的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与晶棘蛇如出一辙的冰寒，混杂着黑林腐殖土特有的腐朽味！
这棵树是同他一样的异乡旅人。
它并非本土物种，而是候鸟从黑林衔来的种子孕育而成，在这片土地重新生长。
“黑林......”季澄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魔兽的来历、还有这萦绕不散的腐朽能量，一切线索都如蛛网般交织，指向那片神秘之地。
随后，他再次尝试沟通脚边杂草验证能力，却只捕获杂乱无章的意识流，如蚊蚋嗡鸣转瞬即逝。
季澄骤然明悟：与草木感知的能力受生命强度与岁月沉淀双重制约！
如果说古树是承载历史的硬盘，那幼草仅是纷扰的信息字段。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动，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既然草木可以沟通，那马戏团内身为非常规生命的魔兽呢？
自己与它们早有初步链接，可行度很高！
他快步穿过晨雾弥漫的营地。
无人阻拦——这份体面是老约克新赐的囚笼，此刻却成了最大便利。
季澄决定先从具备元素能量的巨蛇开始。
豢养晶棘蛇的水槽逸散刺骨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结。
季澄催动能量构筑元素屏障，再次尝试与巨蛇的沟通。
陡然间，一道清晰意志破冰而出：“回家……憎恨……枷锁”。
晶棘蛇竟淬炼出近乎人类的思维！
但当他再次试图沟通，却又忽而感知不到任何回应。
季澄只好把目光放在更远处的银爪和斑斑身上。
银爪的意念传来岩浆般躁动，对铁栏的憎恶化作精神灼烧感。
季澄尝试接触这野性本能主导的凶兽，却犹如触摸烙铁。
只反馈出纯粹的兽性，而无理性思考。
最后是双头犬斑斑。
兽栏深处，双头犬的铁笼散发血腥恶臭，令人作呕。
意念探入瞬间就似遭受了精神割裂！
左脑饥饿感如泥潭吞噬，意识混沌；右脑的警戒凝成实质尖刺刺向季澄。
比银爪稍微好些。
季澄心念电转：既然晶棘蛇在元素淬炼下似乎开启了智慧，那能否尝试为斑斑引导元素，进而更好沟通？
他冒险将意念沉入其混乱的意识，尝试将繁感知的自然力量与转移到双头犬上。
然而斑斑左脑那黑洞般的饥渴几乎要吸干他的精神力，右脑纯粹的攻击性将他的意念触须狠狠弹开！
鼻腔一热，有温热的液体渗出，视线也随之模糊。
他强行中断连接，踉跄后退。
引导元素似乎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或许需要晶棘蛇的冰晶独角这样的特殊元素物品作为桥梁？
但元素淬炼应确是魔兽开启高等智慧的钥匙！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
多次尝试已耗神过度，他有些晕眩，扶住粗糙的木栏。
科研不能冒进，绝不能因冒进而损伤根本。
季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决定前往市集寻找新的突破口。
博弈需要更多筹码，之前所见的那位流浪法师或许能提供意想不到的帮助。
......
穿过仍残留着丰收祭余韵的街道，甜腻气味萦绕不散，与清晨的凉爽空气形成奇特的混合。
流浪法师的摊位仍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他正踮脚挂一枚发光水晶。
见季澄的到来，法师差点被卷边的黑袍绊个趔趄。
“自然秘殿的人也会光顾我这破摊？“法师瞥见他衣领徽记，挑眉吹了个口哨。
却掩不住眼底的警惕，如受惊的鸟儿般警觉。
季澄不答，目光扫过摊上形色各异的物品：嵌暗红晶石的戒指标价十金币；一卷磨损的咒书要三十金币。
他下意识摸向钱袋，指尖却只触摸到老约克之前随手扔来的几枚铜币。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祖师爷诚不欺我。
他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万物生息典》的羊皮封面。
这是他身上唯一的珍贵物品。
神典固然珍贵，但其中的自然哲学理念已被他领悟大半。
更重要的是，入脑的传输模式过于神奇，他担心自己的认知受到扭曲。
若能以此换取实用的物品，反而能增加应对危机的筹码。
“以物易物，如何？“季澄取出神典，压下语调中的波澜。
法师抚过封面藤蔓纹路，周身陡然泛起翠绿光晕，气息与自然神侍浑然一体。
“哟！圣痕之书？看来我得呼叫上级督察员了——涉嫌倒卖神殿圣物，可是要绞刑的！”他故作严肃地板起脸，眼底却藏着戏谑。
“您并非神殿之人，“季澄敏锐点破。
“光晕流转滞涩，缺乏生命流动之感。“
法师噗嗤一笑，突然凑近布兰温耳边压低声音。
呼吸的热气拂过耳廓：“哎呀，卖神殿家当的小叛徒倒嫌弃起我这造假的了？还不是为了躲你们这些信仰神明的疯子！”
见季澄瞳孔微缩，他嗤笑着用指尖敲了敲
书皮，发出沉闷的声响：“难道你真以为举着圣旗的就都是正派人士？光明神殿的圣裁所追捕我们时，绞索可比谁勒得都紧！”
季澄沉默以对，面容如石刻般沉静。
法师讪讪收戏，神色却渐渐凝重，眼中的戏谑如潮水般退去。
他忽然从摊底摸出一把焦黑的碎木，指尖摩挲着残片上模糊的符文痕迹，声音沉如闷雷：“万法之源阿隆·扎卡里亚斯——首个以凡人之躯点燃神火的疯子！他说众生皆可执掌元素、洞悉真理……结果？”
他猛地将碎木捏成齑粉，粉末从指缝间飘落，“砰！神躯崩碎于星穹！三大神系联手狙杀......”
他苦笑一声：“若他成功登神，我们又如至沦为阴影里的余烬？”
季澄忽然感到脑中那枚沉寂的神格碎片猛地一震，眼前的市集、法师戏谑的表情瞬间模糊。
景象陡然切换，他仿佛被抛入无垠星海。脚下不是大地，而是旋转的银河与燃烧的星云。
远处，难以名状的巨大身影占据着星空，祂们是光，是法则，是概念本身——有的如烈阳般放射亿万光辉，有的如深暗漩涡吞噬周遭光线……
仅仅是意识的余光瞥见，季澄的灵魂都感到几乎要碎裂。
在这诸神意志汇聚的星空法庭中央，悬浮着一个“人”。
那便是阿隆吗？
将自己送入异界，与自己签订协议的男人，脑海中神秘声的主人。
是他吗？
他的身形与周围的神明相比，渺小如尘。
但周身却燃烧着纯净的银白色火焰，那是将凡人之魂、之理、之法锤炼到极致，即将跨越神人界限的神火。
他的脚下铺开一条逆流冲向星穹的长河虚影，那是被他颠覆的旧法则之路。
“悖逆者，汝窃取源力，当罚。” 一道如同亿万世界同时轰鸣的意志压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星辰随之明灭。
阿隆抬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平静。
“窃取？”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寸空间，声音与脑海中相似却要激昂许多。
“知识生来就该普照，力量本就源于众生。你们只是更早抵达河边的旅人，却想垄断整条河流，妄图宣称后来者皆为窃贼？”
“法则不容僭越，位阶不可混淆。”另一道冰冷如绝对零度的神念扫过，虚空开始冻结，“熄灭你的火，散去你的道，归于虚无，是唯一归宿。”
他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桀骜的弧度。
没有看那些发出威胁的神影，反而转头，目光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精准地、直接地“看”向了正在以意识碎片窥探此景的季澄。
那一瞬间，季澄看清了他的脸。
璀璨的金发下并非想象中须发怒张的狂徒。
而是一张年轻、坚毅的面容。
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承载了所有星辰生灭的秘密，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仿佛在对季澄低语：看吧，这就是试图撬开铁幕的下场，但……这很值得。
阿隆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转化为一种极致的专注与坚定。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周身的银白神火轰然爆发，凝聚成一柄横贯星空的巨剑虚影，剑锋直指星空诸神的权座。
“我的道”，他轻声说道，每个字却如同创世惊雷在季澄的灵魂深处炸响，“不在你们陈腐的法典之内！”
最后的画面，是无数神罚之光如洪流般将他吞没，星穹崩裂，法则哀鸣。
那张融合了神性光辉与人性桀骜的面孔，那种敢于向至高存在挥剑的绝对勇气与智慧所淬炼出的独特气质，深深印刻在季澄脑海中。
幻象消散。
季澄怔在原地，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星空的爆鸣。
流浪法师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嗤笑一声，戳了戳他的肩膀。
“怎么，小家伙，听个故事就吓破胆了？”法师撇撇嘴，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不必担心，一位无名法师剖解神侍尸骸，创出这汲息拟态术，我们这些流亡者才有了苟延残喘的资本。”
季澄凝视着对方手中飘散的木屑，久久不能回神。
又想到这法术能规避神殿追捕，必有独到之处，便将神典推前：“就换此术“。
法师眯眼审视他衣领徽记与憔悴面色，目光如鹰般锐利，“小子，用这术法模仿神息如同玩火，当心被他们嗅到伪神的味道！”
他的手探入破斗篷阴影处——虚空泛起水波状涟漪，《汲息拟态术》手抄册凭空出现！
季澄接过册子略翻，书页粗糙，墨迹深浅不一，发现并非神典那般能自动灌注知识的秘宝，失望道：“我不识字。”
“哈！神殿走狗居然是个文盲？”法师猛拍大腿，笑声洪亮。
再仔细打量季澄一番，又恍然大悟，“等等，你就是前几天引发晶棘蛇暴动的小子？被神侍带走却没皈依？”
说着又掏出一本砖厚的书籍，封面印着烫金徽记，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喏，连帝都贵族子弟启蒙都用这套教材！买一送一，算你走运！”
季澄接过两本书册，内心剧震：虚空取物的手段，流浪法师能用，或许我也可以，指不定就是未来摆脱束缚的关键。
他忍不住追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种空间储物......“
法师却神秘一笑，指了指他领口的徽章：“那得看你舍得出什么价码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阿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