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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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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是小琛和凯凯去得最远的一次旅行。
不过,把照片发进朋友圈、小红薯,好好补一觉,再看看收到的点赞和留言,也就宣告结束。
早起饿着肚子赶早八,放学挤在宿舍楼下找外卖,熄灯后歪床头刷手机到零点,睡前塞上海绵耳塞抵挡室友打游戏敲键盘的噪音。
生活回到日常。敦煌呢,就像是从没去过一样。
在这一成不变的作息里,收到老戈消息,小琛不禁有恍若隔世的感慨。
事实上,如果认真计算日期,距离他们在敦煌分别仅仅过去两个星期。
是校园生活的悠闲、平淡,拉长了时间。
也是对老戈保持联系的话没有当真,谁知道他真的还会发来消息。
老戈的消息是发在他们的四人群,为了找两个小帅哥帮忙。
前面说过,小琛学校在这个城市有点寂寂无名。也正因为此,相比招牌响亮的大学,更乐于在一些跟教学挂钩,又能够提高学校知名度的活动上花功夫。
比如在这个月下旬,学校邀请一位重磅级作家驻校,期间将给中文系上两节写作课,举办一场研讨会、一场面向社会的大型讲座。
宣传海报一早就张贴在食堂、教学楼的公告栏,说起来小琛却毫无印象。
小琛是千禧年前后出生,抱着智能手机、平板电脑长大的一代。
前有微博、微信,眼下短视频又盛行,一部两小时的电影都只有耐心看完五分钟的解说,还能让他们坐下来埋头苦读的书也就是考试必背的教材。
小琛读新闻系,身边难得有几个看小说的同学,也都是在手机里追看舒爽解压的网文。
小琛连网文都不看,自然关注不到作家的活动上来了。
跟小琛正相反,八零后的老陈赶上文学兴盛的末班车。
那位小琛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作家更是老陈的最爱。家中书架陈列着作家所有作品,包括首发的杂志,内地和港台、初版及精装的全集。
现在,作家来到他们的城市,老陈肯定要去聆听教诲。公开的讲座已经报名,写作课和研讨会也不舍得错过。
所以,老戈联系凯凯跟小琛,有没有办法把老陈带进去?
凯凯回复,“没问题的,戈总。”
小琛没在群里说话,只私聊凯凯,“没问题?那你自己想办法!”
凯凯难得没有跟自己斗嘴,还说了许多甜言蜜语,拜托小琛务必把事情搞定。
其实凯凯不说,自己也肯定帮忙。
至于为什么那么肯定?毕竟在敦煌吃了人家的饭、坐了人家的车。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连凯凯都不知道,情侣间在许多地方反而是盲目的,中文系跟新闻系共用一栋宿舍楼,具体到他们二年级还有一间宿舍由两个系混住。
领了老戈任务的当晚,趁着熄灯前的半小时,小琛找去那间宿舍打听。
运气很好,中文系的年级长就住这里。
年级长侃侃而谈,眼下是文学寂寞的时代,讲座的通知发布在学校官网跟公众号,预约者寥寥。他们导员担心场面不好看,正动员大家带各自的朋友、老乡去听讲。写作课、研讨会安排在学校最大的阶梯教室跟多功能厅,说是不对外,肯定坐不满,想要溜进去蹭课绝对没问题。
保险起见,小琛加了年级长微信,约好进不去找他带路。
事情轻松搞定,比较纠结的是自己给老戈回话呢,还是让凯凯回?
好不容易决定把机会让给凯凯。
迟迟不见凯凯在群里发言,却收到了老陈的好友申请。
小琛通过申请,立即收到老陈一个“感谢”的表情包。
小琛不免忿忿,凯凯这是单独联系了老陈?老陈又怎么知道其实是我的功劳呢?
后来,写作课当天,在阶梯教室坐定,老陈小声说给小琛,“上次在莫高窟验票的时候,看见你们的学生证不一样。”
又补充,“其实我没有做过戈总的班助,只是他班助的室友。”
原来他们在敦煌看似热络的聊天,内容都有实有虚。
现在,秘密在自己跟老陈之间揭晓,瞬间把彼此距离拉近。
两个人对视一下,十分知己地笑了。
年级长口中肯定坐不满的阶梯教室,场面是意想不到的火爆。
座位、走道全部坐满不算,连窗台也站满了人。
说眼下是文学寂寞的年代不错,相应的,类似这样的文学活动也变得罕有。
小琛自己学校中文系倒有人缺席,其他院系、其他高校的同学蜂拥而至,再加上老陈这样的读者,哪是一间教室装得下的呢。
这就全靠了小琛的细心,早晨七点就来占座。那会教室就快要满员。
虽然抢到四个座位,有人不满他占得太多,要求让出两个。
小琛最怕跟人争执,乖乖腾让,想着至少保障了老戈和老陈。
结果老戈压根没有露面,把老陈送到教学楼下就上班去了。
凯凯来是来了,一看这人山人海的阵仗也要走。最后变成小琛陪老陈听讲。
老陈带来作家一本装帧精美的书。
小琛翻开封面,看见作家照片,脱口道,“原来是女作家。”
老陈没说什么。
坐在小琛另一边的同学也问,来的是女作家吗?可见在座也不乏凑热闹的人。
上课铃响,作家在两位老师的陪同下现身。
教室响起热烈鼓掌。经过老师简短的开场白,课程正式开始。
老陈全程唰唰写着笔记。
作家讲的是对杜拉斯《情人》等等经典文本的解读,浅显、生动,跟听故事一样。一节课讲毕,询问要不要下课休息?
大家都说不要。
于是两节课一口气讲完。
课程结束,作家被团团包围,给大家签名。
老陈特地带了书来,却说算了。
小琛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跟他们学生挤,拿起书就往人墙里钻,终于把书递到作家跟前。
作家疼爱地笑着抬头看一眼小琛,“你还是买的毛边本呀!”
这才注意到其他人拿给作家签名的多是作业本、笔记本甚至教材。
作家翻开扉页,工整地签下名字、日期。
签完这一本,作家就在老师的护送下离开。
小琛转身回来把书递给老陈,自己也有说不出的满足。
相比写作课的圆满,隔天的研讨会就遇到些波折。
老戈和凯凯的缺席倒在预料之中。
叫人傻眼的是,多功能厅的大门被四个保安把守,必须凭中文系的证件进出。
估计是汲取写作课的教训,一则自己举办的活动,自己的学生却没能进门。二则聚集人数太多,存在安全隐患。
总之研讨会变得门禁森严。
小琛掏出学生证给保安过目,谎称是进去借用厕所。
保安干脆把话挑明,会场入口还有保安,我放你们进去也没用。
给年级长发微信求助,年级长也没有办法。
老陈就说算了。
最后还是全靠小琛的不甘心,拉着老陈绕多功能厅转一圈,发现它背后有连廊跟旁边教学楼的二层相通。
然而兴高采烈冲上楼,当即傻眼。连廊里堆满不知道从哪里撤下来的办公皮椅,一层摞一层几乎封顶。
老陈又说算了。
这要是自己或者凯凯的事情,小琛也放弃了,对着老陈却非要逞能。
小琛提议,把椅子搬开,爬过去,说着就要动手。老陈急忙制止,不能从下面抽,得从上面往下搬。
两个人分工合作。
老陈踩着回廊栏杆搬椅子,让小琛在下面接应。
椅子远比预想的沉,刚搬下来两张就已经汗流浃背。但事情是自己起的头,只得咬牙坚持。
终于,老陈在上面说好了,又伸手拉小琛。
两个人艰难爬过椅子堆,裹了一身灰不算,马上落得一个大脸红。
谁能想到连廊另一头直通多功能厅的贵宾室,作家,还有陪同的老师都表情震惊地隔着落地门看着他们。
片刻停顿,一位男老师推门出来,冲他们挥手,“哪个系的学生,赶紧离开。”
两个人已经准备原路撤退。
作家亲自说情,“要不让他们旁听吧,他们这可是愚公移山,多不容易。”
作家还说,“他们就是昨天拿毛边书的同学,那个版本我自己都没有了。”
两个人羞得都忘记道谢,埋头穿过贵宾室直奔会场。
终于在最后排坐定。老陈仿佛追星成功的粉丝,小声感慨,“没想到我能这样近听她说话,像做梦一样……”
接下来的研讨会估计并不如老陈预想的精彩。因为多数时间都是年轻老师、博硕生代表在汇报各自关于作家作品的研究。
作家本人很少开口。
对于老陈,最大的收获是在连廊跟作家的近距离接触。
对于小琛呢,最大的收获是老师和作家把老陈认作同学,以及老陈那句孩子气的感慨,叫自己第一次发现老陈,自然也包括老戈,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老,隔在他们中间的十几年时间似乎也没那么不可逾越。
星期六的公开讲座,他们四个人总算聚齐。
不过,讲座是对号入座。
老戈和老陈预约得早,位置靠前。
小琛和凯凯坐在后排,几乎都看不到作家,只能看墙上的屏幕。
凯凯坐下来就戴起耳机打王者。
作家今天讲文学史,小琛勉强听了一会也走了神。后来是听见笑声,才发现讲座进行到答问环节。
屏幕里滚动着现场提问。
小琛一眼找到老陈的微信头像。老陈引用两句作家的原文,一句把爱情比作彼岸,另一句又说爱情是随波逐流的小舟,岂不是前后矛盾?
老陈把这个问题反复问了几次,终于被作家看见。
作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在小说里写一些好看的句子很简单,难的是怎么讲好故事。
小琛不免失望,究竟哪一种说法才是对的呢?
讲座就在这个疑窦中结束,今天的重头戏却还没有开始。
为了感谢小帅哥的帮忙,老戈请大家到金沙湖边的茶社吃饭。
老戈开一辆黑色特斯拉,很有点像他们在敦煌的租车呢。
预约的包间设在湖中亭阁,十分别致。
可惜天气冷了,四面玻璃窗都紧闭着,也没有荷花可赏。
凯凯坐下来就指着对岸的高楼,“戈总,那就是你们家豪宅?”
小琛其实是为了打断凯凯才问老陈,“讲座上你引用的摘句出自哪本书,改天我去图书馆借来看一看。”
老陈却说他有好多本,一会直接去他家里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