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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途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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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栀槐被挤得只能抵在坐着人的座位边，一手抓吊环，一手抓紧没被这位同学覆盖到的椅背，以防驾驶员突然刹车，因为惯性而跌到别人身上。
放学高峰期，人一多，气味就特别难闻。
不过他以前上下学也不可避免出现人这么多的情况，他早就习以为常了，甚至还能想一想这几天学校的人和事。
杨栀槐性格比较冷，爷爷也沉默寡言，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独来独往，高中以前都没什么挚交好友，阴差阳错交了三个朋友他还觉得挺神奇的。
郝瀚坐在副驾驶，轿车拐出了校外停车场。
方向相反，太绕了，并且倪继望还得在中途下车取回放在专业宠物寄养中心的猫咪，倪继望和崔酒便婉拒了郝瀚妈妈的搭车邀请，他俩同路，拼车。
车里打着空调，紧闭的车窗隔绝了嘈杂的各种声音：汽车喇叭声、人声、引擎发动声、自行车铃铛声、交警管理秩序吹口哨声等等。
两个人的书包放在中间的座椅垫上，各自跟师傅报了地址，倪继望说：“我是没人管，你怎么不让崔叔叔来接你？”
“忙。”崔酒忙着加杨栀槐微信，敷衍道。
健忘？不存在的，用不着比对着输入搜索，那件衬衫现在他书包里好好躺着呢。
须臾，“没人管？郑朔不管你吗？”
“别跟我提他，早八百年就绝交了。”
崔酒哼笑一声：“你给人拉黑了吧？群都踢出去了，喏，找到我这儿来了。”他翻到了他与郑朔的聊天框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他们四个老早就建了个群，倪继望是群主，他取群名：“坦克四人组”，这个名字是有出处，有渊源的。
那是幼时，他们四个在平板上玩一款坦克游戏，不知道是哪国的，反正是看不懂的外文，都不用联网，四人同时操纵坦克，欢声笑语不断，放了学就聚在一起玩，在他们之中风靡了一阵子，后来注册了微信，就用了这个名字，算是一种怀念吧。
“他找你了？什么时候？！给我看看！”倪继望一把抢过崔酒的手机。
很长，他指尖往下滑动了很久，才到一周前的郑朔自说自话的时间节点。
他看完聊天记录强压着心底的难过，从中抽取出怒气，将手机丢到崔酒腿上，嗤笑了一声：“真关心我跑国外去？我可去他妈的，净画大饼。”他恨恨地想着郑朔跟崔酒发的那条消息：只有过年才会回来。
“他能回不早回了？”崔酒说。
倪继望撇撇嘴，无言以对，看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建筑物。
从崔酒和他的聊天里，他得到了很多这些天一直想要的答案，那心心念念的人也关心着自己，并没有抛弃他。
郑朔和倪继望本是邻居，郑朔他妈女强人，连带对他也很严厉，编了个理由让他跟她一起出国，顺理成章上了国外的高中，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怎么办。
郑朔找不到他的护照，怎么都找不到。
他去问唐喻，她起先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面对面地看着他，在老师家长面前都表现得成熟稳重的儿子，竟然也会为一个人心绪万千，急得手足无措，比她想象的还严重。
对视了一会儿，郑朔不再问也知道是她给扣下了，就像留学是必选，一年一次的回国期也是。他开口说各退一步，他不要求立刻回国，唐喻便归还了他与国内联系的权利。
倪继望知道不是他的错，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一时间心急如焚。
那时他接受不了不辞而别，就像他所喜爱的宝贝凭空消失了一样。何况他一直亲情空缺，从父母离婚有了各自家庭就是这样了，他把郑朔当弟弟，也是长久以来交心的朋友。明明知道郑朔不会不告而别，其中一定有误会，担心郑朔、想他，想知道他有没有出什么事，却嘴硬不肯口头承认。
他知道了郑朔不是故意不辞而别，他也是到了国外好几天才知道是去读书，等郑朔再联系他时，微信及其他社交软件账号已经被倪继望以为他搬走了再也见不到了还不提前告知自己，一气之下拖黑了，更是警告了郝瀚和崔酒以后不准在他面前提他！
这么看来好像是自己感情用事不够冷静，错过了他的消息。
“你跟他说，什么时候他人站到我面前什么时候加回去。”倪继望道。
“行。”崔酒干脆地说，不掺和他俩之间的事，低头打字。
倪继望脸上愤恨清晰可见，“先晾他丫半年，不然我心里这坎过不去！”最后拳头打在座椅垫上，陡然泄了力，手臂支在膝盖上，背部前倾，手掌抵着额头。
真正放在心里了的人反而无法做到冷静对待，合理分析，就是拧巴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倪继望拿出设了静音的手机，果不其然，郝瀚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里赫然是他和郑朔的聊天长截图，其内容和崔酒手机里的趋于一致，而叙述方式和用词不尽相同，却都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急切与诚恳。
倪继望心里顿时酸软一片。
郑朔那边现在是早上七点多，刚晨跑完回到家，冲了澡，就听见客厅的手机响了，当他看到崔酒发来的消息里那个“他”字时，立即松开了脏衣篮，他顾不得翻倒在地板上的衣服，双手捧着手机。
“哟，回复了。”崔酒道。
倪继望清楚两地时差和郑朔就读学校的课程表，聊天记录里有，结合他熟知的郑朔的作息习惯，不出所料会很快回，“算他有良心，说什么了？”
郑朔：［都依他］
郑朔：［放学回去的路上？他也在吧？］
崔酒：［对］
刚看完，倪继望愣了一下，郑朔和他们本是约好的在同一所学校，录取通知书早就收到了，知道路线不奇怪，知道他和崔酒一同乘车更正常了。又火了：“不准接！”刚说好的回来才见，这是抓漏洞投机取巧呢吧！
崔酒将举着的手机移到自己眼前，原来的聊天界面切换成了抬头有视频电话待接通悬浮窗的。
下方郑朔消息又冒出来了：［我想看一眼他。］崔酒陷入两难，这荧幕里荧幕外都是兄弟啊。
“哎哟，手滑了。”崔酒按下绿色键后，将镜头翻转左手拿着，自己坐位不动，够过去尽可能对准倪继望正面。
因为没有铃声提示，倪继望以为他已经拒接了，听了这话才又转头了，“操，崔酒你故意的吧？！”郑朔听着开头这句话是卡顿的，交杂着电音。
是是是，故意的，您不愿意，得直接开窗把我手机扔出去了砸个稀巴烂了吧。崔酒心想。
倪继望瞪着手机反面——手机壳下的镜头，郑朔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里的那张有些愠怒的脸。
眉毛微拧，加之两手插裤兜，背上的衣料与座椅靠背没有要分开的迹象。大写的“不爽”，不愿意交流。
崔酒另一只手托着右脸无聊中。想吃糖，但不方便剥糖纸，借助牙齿咬开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有点酸了，崔酒举着手机的左手稍微活动了一下。
倪继望在他做出这个动作后，哼了一声转动身子，留了个后脑勺给郑朔。
郑朔听到这声气音，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行了先这样，不逼他了，挂了吧，我理解他现在不想跟我说话，也不想听我的声音，更不想看到我，我都知道的。”
知道还说了这么多，崔酒直起上半身扭头，微眯眼。
倪继望这会儿倒是觉得郑朔还是像以前一样乖嘛。在崔酒把手机放下来挂断前一瞬，他纵容了一丝视线勾缠住了那定格的模糊人影。
跨国连线真卡，啧。
然而挂断之后，郑朔再发来的一条消息让崔酒有点震惊，也使他对郑朔“遵纪守法”好公民的形象幻想彻底破灭。
倪继望在一个高档小区下车，车门还未关严实，又犹犹豫豫拉开，别别扭扭小声冲崔酒说：“你让他照顾好自己，别生病了，别说我说的啊。”说完就逃也似的带着猫走了。
刀子嘴豆腐心啊，明明心软得要命，还非要玩儿大人的口是心非，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吧。
崔酒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