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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濒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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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顾寻文就起来了，今天有场男主跳海的戏要拍，难度非常大，弄不好要拍到晚上了。
“寻文，今天这场戏风险太大了，还是用替身吧。”
导演张岩走了过来，他中等身材，续了两撇小胡子，左手还握着把扇子，扇面上印了“你继续”三个大字，给人一种不愧是搞艺术的印象。
顾寻文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用，我为这场戏准备了好几天，不跳多亏啊。”
张岩摊了摊手，无奈道：“我就多余问你。”他这个师弟是个“拆南墙”式的人物，一旦决定做什么，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白枫玥一辈子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张岩，另一个是顾寻文，三人的关系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
海边的风很大，带着咸腥的水汽扑面而来。顾寻文只穿了件单薄的戏服，化妆师正往他脸上喷水，模拟被海浪打湿的场景。
“《星云》第47场，1镜1次，Action！”
打板声落，顾寻文瞬间进入了状态。
他饰演的天文学家陆晨站在礁石上，望着眼前汹涌翻腾的浪花，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然，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咔！”张岩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情绪很好！但入水动作不够舒展，我们再来一条！”
顾寻文从黑篮的海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比了个“OK”的手势。工作人员立刻将他拉上岸，毛巾和姜汤迅速围了上来。
初秋的海水已经带了刺骨的寒意。顾寻文裹着厚厚的毯子，嘴唇有些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寻文，还行吗？要不要歇会儿？”姜云升关切地问。
“不用，”顾寻文摇摇头，闷了一大口姜茶，“抓紧时间，趁天色好。”
第二条，第三条……
不是表情细节不到位，就是摄影机角度需要调整。顾寻文一次次跳入海水中，体力迅速消耗，身体的颤抖越来越难以抑制。
又一次被拉上岸，他脚步虚浮地晃了一下，旁边的助理小玉赶紧扶住他。
“顾哥，这条已经很好了，要不就用这条吧？”小玉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顾寻文还没说话，张岩先开了口：“寻文，就这样吧……”
“再来一条。”顾寻文推开姜茶，走到监视器前，仔细看着刚才的回放，画面里的绝望感够了，但缺少了一点濒临极限时的解脱感，“最后一条，我感觉还差一点。”
张岩被他眼里的执拗说服了。
再次站上礁石，顾寻文闭上眼，将自己彻底沉入角色濒死的心境，向后倒去。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吞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耳膜轰鸣。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窒息感压迫着胸腔，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这一次，对了。
张岩盯了一会儿监视器，见顾寻文还没浮上来，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把耳机往前一甩，“噌”得站起来就往海边跑。
海边的救援人员见状也立马潜入海中去找人。
几分钟后，海警救援部门呼啸而至……
MK华国总部的顶层会议室内，沈少轩刚结束了一个冗长的会议，他按了按酸痛的脖子起身往办公室走。
“沈总，您看看这个。”助力忐忑地把平板递过去。
沈少轩像是才认识汉字一样，把平板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爆！知名艺人顾寻文疑似坠海身亡】，他眼前发黑，披上衣服就往外走，“把今天的日程都推了，去医院。”
“好的，沈总。”助理利索的联系了司机。
沈少轩赶到医院时，顾寻文的病房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李雯、姜云升、小玉，还有几个剧组的核心成员都面色凝重地等在那里。张岩正烦躁地抓着他那标志性的小胡子，来回踱步。
“情况怎么样？”沈少轩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状态荡然无存。
李雯闻声抬头，看到是他，勉强压下眼中的讶异，沉声道：“救上来了，肺部吸入了一些海水，低体温症，加上体力严重透支，现在昏迷着，医生在里面检查。”
沈少轩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只能看到顾寻文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脆弱得像一碰即碎。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那种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的感觉，陌生又强烈。
“怎么会让他跳那么多次？！”沈少轩猛地转向张岩，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厉，“他是演员，不是玩命的特技演员！”
张岩被他问得一噎，脸色更加难看，他何尝不后悔？“我拦了！可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满是懊恼，“他说最后一条，感觉还差一点……”
“他说差一点你就让他跳？你是导演！”沈少轩寸步不让。
“沈少，”李雯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虽然她也心疼又后怕，但此刻更需要冷静，“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寻文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沈少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知道李雯说得对，但他控制不住，如果顾寻文死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哥交待。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摸出烟盒想点一支，却发现手指有些抖，烦躁地将烟盒捏扁，扔进垃圾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病房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一群人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李雯急切地问。
“万幸，没有生命危险。”医生摘下口罩，“肺部感染不严重，我们已经用了药。主要是低体温和体力透支严重，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另外，脚踝有旧伤，这次在海水里泡久了，有些水肿，需要注意。”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姜云升问。
“病人还没醒，需要安静。留一两个人守着就行，其他人先回去吧。”医生交代完便离开了。
李雯和姜云升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她和小玉先留下，姜云升和张岩回去处理剧组后续的事情，安抚工作人员和应对外界可能出现的舆论。
沈少轩站在原地没动。
李雯看向他，眼神复杂，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沈少，今天谢谢你过来。这边有我们守着，您……”
“我等他醒。”沈少轩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推开门，“我不会吵他。”
李雯叹了口气，最终没再说什么。她示意小玉先去买些必需品，自己则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沈少轩轻轻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走到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顾寻文脸上。
睡着了的顾寻文收起了所有的棱角和防备，显得异常安静乖巧。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总是带着讥诮或倔强的嘴唇此刻微微抿着，没什么血色。
沈少轩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指尖在即将触及时又停住，转而轻轻拂开了他额前一缕微湿的碎发。
“顾寻文……”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床上的人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沈少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为了电影顺利拍摄喝酒喝到胃穿孔的顾寻文；吃饭时谈起艺术眼里闪光的顾寻文；还有在澜亭苑和陈风遥不欢而散后，独自在山顶喝闷酒的落寞背影……
“你说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沈少轩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昏睡中的人诉说，“白枫玥的意愿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你他妈的又调查我。”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干涩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少轩猛地一怔，对上顾寻文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你醒了？”沈少轩瞬间坐直身体，惊喜溢于言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
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顾寻文轻轻拉住了衣袖。
“渴……”顾寻文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
沈少轩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他，将杯沿凑到他唇边。
顾寻文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缓解。
喝完水，沈少轩扶着他重新躺好，动作小心翼翼。
“你怎么在这儿？”顾寻文看着他，眼里带着刚醒来的迷茫他记得自己是在片场……跳海……然后……
“我看到新闻了。”沈少轩言简意赅，不想多提自己当时的失态，“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顾寻文扯了扯嘴角，他动了动身体，立刻感受到从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和疲惫，脚踝处也传来隐隐的胀痛。
“别乱动。”沈少轩按住他的肩膀，“医生说你需要静养。脚踝旧伤也复发了，得好好养着。”
顾寻文“嗯”了一声，没再逞强。他闭上眼缓了缓，又睁开，看着沈少轩：“剧组那边……”
“李雯和姜制片会处理，你不用担心。”沈少轩打断他，“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顾寻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蓄力气。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声音低低的：“那条……最后一条，拍得怎么样？”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戏。沈少轩真是又气又心疼，没好气道：“不知道！张导光顾着救你了，哪还顾得上看回放！”
顾寻文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沈少轩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内心五味杂陈，这种近乎偏执的赤诚，在充斥着虚伪和算计的名利场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又那么……耀眼。
“顾寻文，”沈少轩忽然开口，声音是难得的认真，“以后别这样了。”
顾寻文抬眼看他。
沈少轩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就算为了戏，也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顿了顿，补充道，“很多人会担心。”
顾寻文怔住了，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岁、总是嬉皮笑脸说着喜欢他的年轻人，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如此直白而深沉的情绪。
不是玩闹，不是一时兴起。
心口某个地方，似乎被轻轻撞了一下。
“啰嗦。”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反驳或讽刺。
沈少轩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病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了，陈风遥面色不善地看着椅子上的沈少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