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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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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赢回到家，撕去所有伪装，心脉受损般地感觉袭上心头，手抖，胸闷，头疼，甚至出现了耳鸣。他几乎失声痛哭。正如那个男人所说，如果不是位置调换，此刻消失的人就该是他了。夏赢可以接受分手，可以接受被遗忘，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个男人死去。哭着哭着，他又笑了。
还好，那个人还活着。
即便今后的生活会变得麻烦重重，但至少人还在。
他起身从冰箱里取出几瓶啤酒，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魏鑫的试用期还没结束。更何况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必须想个办法，尽量不伤害对方，给这段本就不该开始的“爱情”画上一个尽量圆满的句号。
可该怎么做呢？
直接挑明？
两天前才发誓要坚持满一个月，现在突然反悔，换作是谁都难以接受吧？
“拖字诀”对以前的女朋友或许有用，她们耗不起时间。但魏鑫不同，他并不渴望婚姻，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一纸婚约并非必需品。
那就坦白？可该怎么说？“对不起，那个黑皮肤的家伙回来了。我发现他不是我的“误会”，我更喜欢他。”
这么说魏鑫不会又要掐死他？夏赢现在不想死了，他还要照顾那个“铁拐李”。
怎么办？毫无头绪。
夏赢就那样一边想一边喝，直到天色泛白，依然没有答案。
他起身倒在床上，沉沉睡去，身心俱疲。
再醒来已是下午。拿出手机，看到魏鑫发来的几条信息，他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他晃到厨房，打开冰箱又拿出一些啤酒。今天，他决定当个彻底的酒鬼。
脑子里太乱了：一边是真心爱过的人，一边是最不该辜负的人。如果“铁拐李”没有出现，即使一个月期满，夏赢对魏鑫依然没有爱情，那也可以自然地转换相处方式。可偏偏他回来了。怎样才能不辜负魏鑫？自己现在的行为，简直比渣男还要恶劣。
唯有酒精能暂时麻痹自己……
魏鑫也彻夜未眠。看到夏赢的车“飞”驰而去，他就知道夏赢一定是去找那个“黑皮男”了，发消息也多半不会回复。他也找出来酒，试图灌醉自己。不知喝了多少，天亮才睡下，醒来后就坐在沙发上给夏赢发信息，果然，没有回复。
他心想：都他妈第二天了，还没回。这是一晚上没回家吗？越想越气。
他又想砸东西。
上次把家砸了还是夏赢胳膊受伤那次，已经好几个月没犯浑了。他抓起烟灰缸就扔了出去，液晶电视正播着新闻，屏幕瞬间炸开五彩斑斓的黑。
他起身穿上衣服冲出门。
他们现在还是契约关系，凭什么不回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十几分钟后，他看到了夏赢的车，心里终于松了些。转念一想：该不会把人带回来了吧？杀心骤起，他也顾不上脚疼，几步就冲到夏赢家门口。
夏赢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先是习惯性地浑身一颤，随即快步走去开门。只见魏鑫气喘吁吁，一双眼睛熬得茶红；夏赢也醉眼朦胧地望着他。好半天，两人谁都没说话。
“进来吧。敲门这么急，你的教养呢？”夏赢慢慢回过神来，努力让语气平稳。
“一直没回信息，我怕你又病了。”魏鑫一边换鞋，一边目光扫过四周。看到茶几上堆着不少空酒瓶，却只有一只杯子，他的声音缓和了许多。
“就我一个人，没别人。”都是聪明人，魏鑫在想什么，夏赢猜得到。
“怎么喝这么多？”
“你也是一身酒味，说得好像你没喝似的。”夏赢确实醉了，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轻飘。
当夏赢看到魏鑫的那一刻，心口像被什么揪紧了。他分不清这是爱，还是别的什么。和魏鑫在一起，确实很舒适。对方心思细腻、情绪还算稳定，遇事从容，从不逃避，文化修养也好，怎么看都是个理想的伴侣。
反观“铁拐李”，情绪动不动就起伏，接近文盲水平，一有事就想躲，说到底，大概是自卑吧。
两个人的家境天差地别，见过的世界也全然不同。
如果我是女的，高下立判。
可我他妈的是个男人。
男人考虑事情不用那么复杂。家境不好没关系，反正他们不会有孩子；文化不高也没什么，有份工作就行；遇到事情慌了神，不是还有我吗？
所以夏赢一会儿否定，一会儿又肯定。他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他突然想到国产电视剧里那些千篇一律的完美男二。观众总是不懂，女主为什么偏偏选择男主。
他也不懂了。
因为所有人都在权衡利弊，骑驴找马，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可他偏要真诚，偏要热烈，偏要迎难而上。我赌那束光会刺穿我的心脏，我赌他的枪里没有子弹。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痛快。
我就要要热烈、真诚、坦荡。
因为我不是女人！
想到这里，夏赢突然笑了，笑出声来，并且笑得很大声。
他觉得自己像进了传销组织，还得给自己喊口号。可喊口号，不就是因为心里没底吗？
魏鑫看着他放声大笑，仿佛被感染了，也跟着笑起来。
其实魏鑫是在笑自己。
活到如今，好不容易掏心掏肺爱一个人，竟然活成了千年老二！还跑到人家里“捉奸”？算什么身份？
“你笑什么？”
“笑你想笑的。”
魏鑫以为夏赢是在笑他的行为。
“咱俩的笑点肯定不一样。”夏赢说着，又走向冰箱拿酒。边走边问：
“还能喝吗？”
“能！不过夏赢，你已经喝多了。”
“我问，你就答。反正明天不用上班。”
“能！老板。”魏鑫再次强调他们的契约还没有结束。
夏赢愣了一下，给他拿了个杯子，又从柜子里找出一袋花生米放在茶几上。“家里没什么吃的，你先凑合一下，不行就点外卖吧。”夏赢家确实没什么存粮，以前吃食堂，现在吃“魏鑫”，这袋花生米已经是他唯一能拿出来的下酒菜了。
魏鑫没说话，自顾自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却没喝，直接拿起酒瓶对瓶吹了起来。
“你这是……在表演吗？”夏赢不解地看着他。
魏鑫依旧沉默，接着又灌下一大瓶。
两瓶半啤酒，三分钟就见底了。魏鑫的眼睛已经烧得通红。
他摘下眼镜，又把手表取了下来，朝夏赢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开始用力按压眉心。
夏赢见他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只要有人显出要打架的样子，他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心里其实并不害怕，可身体却诚实地往后缩了缩。他点上一根烟，假装若无其事地用余光观察魏鑫。
魏鑫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盘算……
干脆用强的算了！妈的，心里那团火实在压不住。可那样一来，是不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除非夏赢是“麦当劳”……但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夏赢明明很讨厌暴力。就连一起看电视，放到打斗场面他都会立刻换台，或者找别的事分散注意力。昨天他又和那个“黑皮男”见面了，这已经毋庸置疑，不然也不会喝这么多酒。他是不是在琢磨怎么开口，才能早点结束这段“契约”？我绝不会同意的。我才不管瓜到底甜不甜，我觉得甜，它就是甜。
想到这里，他缓缓睁开眼睛，再次望向夏赢。
夏赢也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没有，老板。”魏鑫的眼底重新铺满温柔，“就是有点困，能在你这儿睡一会儿吗？”
夏赢家是个小两居，一间卧室，另一间做了衣帽间。他没什么亲人来往，也从没准备客房。现在让魏鑫睡沙发，这话他可说不出口。
“去我卧室睡吧，不嫌弃的话。”
“求之不得。”说完，魏鑫径直走进了夏赢的房间。
他本来有一肚子话要问，一肚子火要发，可夏赢偏偏吃软不吃硬。斟酌了几分钟之后，他决定鸠占鹊巢，先住下来再说。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暴力。
这是魏鑫给自己定下的准则。
既然脚踝正肿着，他便索性要夏赢照顾。以他对夏赢的了解，对方绝不会置之不理。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让夏赢有独处的时间。只要两人还在一起，那份契约般的联系就仍在，夏赢行事也总会多一分顾忌。
虽然来过夏赢家许多次，进他卧室却是头一回。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那是夏赢身上的气息。房间布置极其简单：厚重的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一张大床，一个床头柜，一盏小夜灯，一块小地毯。没有照片，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躺到夏赢床上的那一刻，魏鑫整个人被一种悄然升起的幸福感包围。被子和枕头都浸着那股檀木香，仿佛夏赢正陪在身边。在这安心的气息里，没过多久，他就沉沉睡着了。
醒来时，魏鑫发现夏赢在沙发上睡得正熟。
因饮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浓黑的睫毛，肉嘟嘟的嘴唇。安静得像一尊精致的手办。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夏赢的后背。
夏赢一下子睁开眼，目光先是惊惶，随即又柔和下来。
“嘶……我是不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夏赢揉了揉额角，“都忘了你在我家。”
“是不是因为……你脑子里本来就没有我？”魏鑫微笑着问。
“又开始了是吧？”
“我说的是实话吗？”魏鑫抬起那双茶色的眼睛，静静看向夏赢。他试图从那双眼底找到一点光亮。
可惜，没有。
“你想听什么？”
“所以到底有，还是没有？”魏鑫仍凝视着他。
夏赢叹了口气：“饿不饿？还有饺子。”
魏鑫把裤腿拉高，露出红肿的脚踝：“脚很疼……你以前说过会照顾我的，不会现在反悔吧？”
他想把剩下的二十多天和夏赢彻底“锁死”。所以刚才醒来后，他又朝肿起的脚踝捶了几下，现在看起来更严重了。
魏鑫认识一位正骨老师傅，基本上手到病除，可他此刻却不想好。如果脚现在就好了，他就再也没有理由把夏赢留在身边。
夏赢看着那片骇人的红肿，露出惊讶的神情：“天，你不疼吗？怎么肿得更厉害了？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
“疼。”魏鑫低声说，抬起眼委屈地望着夏赢。他渴望从那双眼里看到一点光。
“周一去看看吧，你请个假，我陪你去，行吗？”夏赢知道，魏鑫请假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
夏赢顺势想要坐起来，魏鑫却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依旧俯视着他。
夏赢也回望过去，眼神却很快飘走了。脚肿了都这么疼，截肢会不会更疼？而且他说大脑会以为脚还在，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想到这里，脑中忽然冒出“铁拐李”的形象，眼神不由得恍惚起来。
“每次都这么不专心吗？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不是，可能还没完全睡醒。”夏赢回过神来，故意挤出一个哈欠，掩饰自己的尴尬。
魏鑫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夏赢的脖子，微微收紧。他的瞳孔深了深，声音压得低低的：“老板，总是这样三心二意，对谁都不太好，你说呢？”
夏赢这次专注地迎向魏鑫的目光：“我没有三心二意。”他本来想说，对那个男人自己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只是中间出了空档期，没把持住罢了。这不是男人的通病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看魏鑫。
魏鑫的手又收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
“我病了，需要人照顾。去我家照顾我几天吧，你上次答应过的，应该还算数吧？”“魏鑫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你家太小，总不能一直让你睡沙发。起来，跟我回家。”
夏赢仍然闭着眼，心里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应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