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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晕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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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羽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走廊的回音,他脸上的那点轻松神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按下内部通话键。
“赵磊,进来一下。”
不过十几秒,赵磊便快步走了进来,神色严谨:“崔总监。”
“两件事。”崔羽语速很快。
“第一,查一下孟总监父亲最近的通话记录和行程,尤其是与鼎盛资本、陈家,或者任何可能对‘银河’项目不利的势力有无间接接触。要绝对隐秘。”
赵磊眼神一凛,立刻意识到这已远超商业竞争范畴,涉及到了高层的个人隐私和潜在威胁:“明白,会通过非官方渠道,不留痕迹。”
“第二。”崔羽继续道。
“那个什么‘技术伦理联盟’的研讨会,你亲自去一趟。”
赵磊略显惊讶:“我去?但他们要求的是技术负责人……”
“你就代表星海科技,代表我。”崔羽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去了不用多说,听着就行。重点是盯紧陈司杨,看他接触了谁,说了什么,尤其是会后。如果他想‘偶遇’谁,或者散播什么关于星海技术困境的‘担忧’,记录下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深邃:“必要时,你可以‘无意中’透露一点消息。比如星海因为之前的混乱,确实丢失了部分关键实验数据,目前正艰难地‘重建’和‘验证’某些‘历史参数’。”
赵磊瞬间领会——这是要将那份送给鼎盛的“毒糖果”的诱饵,撒得更广更逼真,坐实那些假数据的“真实性”,让鼎盛更深信不疑地跳进坑里。
“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赵磊重重点头。
“去吧,事情做得漂亮点。”
赵磊领命而去,办公室内重归寂静。
崔羽靠进椅背,目光落在窗外。
商场的明枪暗箭他见得多了,但将手如此直接地伸向合作伙伴的家庭,试图从后方瓦解意志,这种手段让他眼底结起一层寒霜。
鼎盛资本和陈家很可能有一定联系,陈家一定许诺了孟依鹤父母不少好处,这么急着把自己儿子往陈家送。
啧。
他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老爷子”的号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背景音里传来悠扬的京剧唱腔。
“哟,这才多久,又想让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擦屁股?”老爷子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
“爷爷,”崔羽声音凝重。“可能真有点小麻烦,需要您帮忙看看。”
京剧声调小了,老爷子的语气正经了些:“说。”
“有人手伸得太长,碰到我这边的人了。家里的事,不太干净。”崔羽说得比较含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冷哼:
“又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名字。”
“鼎盛资本,季楠。可能还有本地陈家。”崔羽报上名字。
“暂时不用做什么,就请您帮忙看着点,别让些阴私手段扰了这边的正事。尤其是……别让他们通过家里长辈,逼我的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啧,‘你的人’?”老爷子精准地抓住了这个词,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行啊,小子,长本事了。知道了,我会留意着。几个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放心做你的事。”
“谢谢爷爷。”
“谢什么,记得我的酒!三瓶了!”老爷子笑骂着挂了电话。
有了这通电话,崔羽心下稍安。
老爷子说看着点,那至少能确保孟依鹤的家庭压力不会演变成更过分的胁迫和干扰。
他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星海科技的内部事务上,一份份文件等着他批复,一个个决策需要他定夺。
……
控制室内。
孟依鹤让自己完全沉浸在数据的海洋里。
父亲的电话、母亲的施压,都被他强行压缩到意识的最底层,用绝对的专业和理性牢牢封印。
只有在偶尔的间隙,那冰冷的质问才会不受控制地冒头——到底还要怎么样?
每一次,他都用更专注的审视将其压下去,他的所有情绪,似乎都化作了对“银河”项目成功的偏执追求。
直到深夜,试产流程终于平稳运行过一个关键周期,所有参数稳定在预期范围内。
孟依鹤才允许自己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
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出控制室,打算去茶水间倒杯热水。走廊空旷而安静,大部分员工早已下班,只有他办公室隔壁的那间,还透出灯光。
他路过时,门开着。
崔羽正坐在电脑后,眉头微锁地看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似乎在处理什么紧急邮件。他手边也放着一杯咖啡,看起来已经冷了,似是察觉到门外的目光,崔羽抬起头。
看到是孟依鹤,他有些意外,随即眉头舒展,很自然地问了一句:“结束了?顺利吗?”
孟依鹤脚步顿了一下,看着对方眼下的淡青和同样疲惫的面容,那句硬邦邦的“还行”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嗯。”
他顿了顿,罕见地补充了一句,声音有些干涩:“你还没走?”
“快了,处理完这点。”崔羽笑了笑,重新看向屏幕。
孟依鹤站在门口,沉默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茶水间,倒热水的时候,他看着杯中缓缓上升的热气。脑海里却莫名回放着崔羽刚才那个毫无负担的笑容,以及那双同样带着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睛。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前面硬扛。”
那句话又一次无声地撞入脑海。
他端着水杯,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经过崔羽那依旧亮着灯的门口时,脚步没有停留,却似乎比刚才略微放缓了一些。
孟依鹤办公室的灯还没熄。
他最终没能扛过生理的极限,在办公室附设的简易休息室里和衣倒下,几乎是瞬间就被拖入了无梦的深度睡眠。
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强行接管,屏蔽了所有纷扰。
而隔壁,崔羽手头那份关于供应链优化的紧急报告刚处理到一半,内部通讯线路突然响起一声代表最高优先级的提示音。
不是来自前台,也不是普通部门,直接连通园区核心安保中心。
他立刻接起,语气沉静:“说。”
“崔总。”安保主管的声音压得极低,透着紧绷。
“B区三号备用仓库红外报警,非授权访问。触发点是侧壁通风管道入口。我们的人已经秘密封锁了周边所有出口,动静很小,没惊动对方。”
B区三号仓库?
那里存放的是“银河”项目早期一批被淘汰的实验样品和部分废旧设备。
价值不高,但涉及到一些原始的工艺思路。
崔羽的大脑飞速运转——谁会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方式,去闯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仓库?
“几个人?”
他问道,手指已在键盘上调取该区域的实时监控,但对方显然避开了主要摄像头。
“热成像显示一个,动作很专业,像是在找东西。”
找东西?
不是破坏,也不是盗窃高价值目标……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崔羽脑海。
季楠!
她拿到那些假数据后,兴奋之余恐怕也存着一丝疑虑。
她不敢直接对核心区域下手,于是想方设法要弄到一点“银河”项目未被“污染”的实物样本,拿去和她手中的“机密资料”进行交叉验证。
她想用实物来反证那些假数据的“真实性”。
好狡猾!也好险!
如果让她拿到早期样品,虽然不至于泄露核心机密,但很可能让她发现那些假数据与星海真实研发路径之间的巨大偏差,从而警觉。
“抓活的。”崔羽的声音冷得像冰。
“动作干净点,别留下任何痕迹。人控制住后,直接带到一号隔离间,我马上过去。”
“明白!”
崔羽抓起西装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经过孟依鹤紧闭的办公室门时,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这件事,没必要现在吵到他。
他能处理。
一号隔离间是星海科技内部一处不为人知的保密问询室,灯光冷白,墙壁隔音。一个穿着深色工装、其貌不扬的男人被反铐在椅子上,他脸上有些擦伤,眼神里带着惯犯特有的麻木和一丝惊慌。
安保主管站在一旁。
崔羽走进去,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审视着对方,没急着开口。强大的Enigma信息素虽然刻意收敛,但那无声的压力依旧让狭小空间里的空气变得黏稠沉重。
那男人不安地动了动。
“谁派你来的?”崔羽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压迫感。“想清楚再说,你这种级别的,不够格扛事。”
男人嘴唇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目光,却又像被钉住一样无法移动。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想偷点废铜烂铁……”
“废铜烂铁?”崔羽轻轻笑了一声,拿起安保主管从这人身上搜出的一个小型精密取样器和几个真空样品袋,扔在桌上。
“用这个偷?专业的微痕量取样工具,目标是特定批次的废弃复合材料?你的雇主倒是舍得下本钱。”
男人的脸色瞬间白了。
“鼎盛资本给了你多少钱?季楠亲自跟你对接的?”崔羽身体前倾,目光如刀一般锋利地扎在那个男人身上。
“还是通过中间人?把接头方式、时间、地点,说出来。否则,”他顿了顿,语气甚至没什么变化,“你失去的就不只是这次交易的报酬了。”
威胁无声无息,字字重若千钧。
男人额头上渗出冷汗,心理防线在绝对的压力和洞察下迅速崩溃。
“是……是一个匿名中间人网上联系,说只要拿到B区三号仓库存放的,标签号以GX-07开头的那批废弃样品的少量碎屑任务就算完成……”
GX-07,正是“银河”项目早期某个失败分支的废弃代码。
果然如此。
崔羽眼底寒光更盛。
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调出一张经过处理的,季楠与陈司杨在国外机场握手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足以辨认。
“是这个女人吗?”他將屏幕转向那男人。
男人仔细看了看,迟疑地点点头:“有点像,中间人发的任务参考照片里,有她的侧面照……”
证据链闭合。
崔羽收起手机,对安保主管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中间人的联系渠道、交易记录全部吐干净。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崔总。”
崔羽起身离开隔离间,面无表情。回到办公室,他立刻拨通了赵磊的电话,不管现在是不是深夜。
“计划调整,鱼咬钩太狠,差点把鱼饵扯跑了。”
崔羽言简意赅。
“立刻执行B方案,让那个‘前项目经理’再‘泄露’一点消息出去,就说他之前偷偷备份藏匿的原始数据可能不全,或者被刘业动过手脚,存在部分误导性信息。让他表现得恐慌一点,试图联系鼎盛那边‘确认’或‘补救’。”
他要反向利用这次未遂的盗窃。
要给那份“毒糖果”再裹上一层“真实性”的糖衣,甚至让季楠以为星海已经察觉“数据泄露”并开始内部排查。从而更加坚信她拿到的是真正的好东西,只是需要更谨慎地甄别。
赵磊在电话那头立刻领命:“是!我马上安排!”
处理完这一切,窗外天际已经蒙蒙亮。
崔羽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但思维却异常清晰。
季楠的步步紧逼,反而让他时刻警惕。他拿起手机,下意识点开相册,看着昨晚偷拍的那张孟依鹤在控制室里的背影。照片里的人全身紧绷,如同拉满的弓,独自对抗着所有压力。
他拇指轻轻划过屏幕,然后将手机锁屏,扔在桌上。
脚下的雷还没拆干净,身后的狼群还在环伺。
他需要确保“银河”万无一失,需要确保孟依鹤能心无旁骛地完成他那部分的使命。至于这些阴影里的肮脏手段和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他来处理。
天,快亮了。
崔羽高效地处理着后续。
那名闯入者被悄无声息地移交给了有关部门,所有痕迹被抹除,仿佛从未出现过。
赵磊那边也反馈,B方案已启动,那个“前项目经理”的“恐慌”表演十分到位,足以让鼎盛那边对已到手的数据产生“甜蜜的烦恼”。
他需要咖啡,大量的咖啡。
然而,就在他端着滚烫的黑咖啡回到自己办公室,刚坐下准备处理又一批文件时,内线电话刺耳地响起。
是前台,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
“崔总!不好了!孟总他……”
崔羽的心猛地一沉,咖啡杯重重搁在桌上:“他怎么了?”
“孟总他刚才脸色白得吓人,直接去了实验室,可是……可是还没走到控制室门口,就,就晕倒了!”
“什么?!”
崔羽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叫医务室的人了吗?现在人在哪?”
“叫了叫了!医务室的人刚好在,已经把孟总送到医务室去了!我们……”
崔羽没等前台说完,已经冲出了办公室,几乎是跑着穿过走廊。
医务室里,光线明亮。
孟依鹤躺在简易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医务室的医生正皱着眉头给他测量血压,护士则在准备静脉注射的针剂。
“怎么回事?”崔羽冲进来,声音绷得很紧,目光死死锁在孟依鹤毫无血色的脸上。
医生见到他,连忙汇报:“崔总,孟总这是过度疲劳、精神高度紧张加上低血糖引发的晕厥。血压偏低,心率很快。需要立刻补液休息,绝对不能再劳累下去了!”
崔羽看着孟依鹤即使昏迷中依旧微蹙的眉头。
是因为连续的通宵?是因为“银河”的压力?还是因为他那步步紧逼的父母?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对医生道:“用最好的药,让他好好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他。”
“是,崔总。”崔羽就站在病床边,看着护士将针头小心地刺入孟依鹤手背的血管,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滴入他的身体。
孟依鹤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在抵抗什么,却又无力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