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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突如其来的易感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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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中庭,两人朝着商场另一端喧闹声最鼎盛的区域走去。庞大的室内儿童乐园及周边亲子业态区。越靠近,空气中的甜腻香气和孩子们兴奋的嬉笑声就越发清晰。
孟依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这里的环境与他偏好的氛围格格不入。无处不在的明亮色彩,卡通形象,以及跑来跑去的孩子和紧随其后的家长,构成了一幅他难以理解的“热闹”图景。
樱桃白兰地味道的信息素又不自觉地收束,仿佛要为自己隔出一小片清净之地。
崔羽似乎适应良好,他甚至能面带微笑地避开一个踩着尖叫鞋冲过来的小男孩,还能顺手扶了一把差点被撞到的展示立牌。他观察的目光不再是看整体氛围,而是聚焦于细节。
“看到那边的休息区了吗?”崔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儿童乐园外围一大片设置舒适座椅区,许多父母坐在那里看着手机,偶尔抬头望一眼乐园里的孩子,“专门为陪同家长设置的,免费Wi-Fi,充电接口充足,旁边就是咖啡店和快餐店。这才是留住家庭客群的关键——让带孩子不再是苦差事。”
孟依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得不承认这个设置确实精明。但他嘴上仍不认输:“巨大的噪音和混乱的动线,牺牲了其他客群的体验。”
“但贡献了极高的客单价和停留时间。”崔羽立刻反驳,他指向乐园入口处排队的家长,“你看,单次门票不菲,但办卡率极高。旁边的玩具店、童装店、兴趣班,都享受着这个乐园带来的精准客流。”
他顿了顿,看向孟依鹤,语气带着一丝挑战:“孟总监嫌弃的‘平庸’和‘嘈杂’,背后是实打实的现金流,‘星华广场’的改造,能忽略这部分吗?”
孟依鹤沉默了。
他并不习惯这里的氛围,但无法否认眼前看到的旺盛消费力。他强迫自己更仔细地观察:孩子们脸上兴奋的笑容,家长们虽然疲惫却仍愿意掏钱的模样,以及周边店铺里络绎不绝的人流。
就在这时,一个大概三四岁、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跌跌撞撞地跑着,一不小心直接撞到了孟依鹤的西装裤上。黏糊糊的冰淇淋瞬间在他昂贵的裤料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污渍。
小女孩愣了一下,抬头看到孟依鹤那张帅气但冷峻的的脸,吓得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孟依鹤身体一僵,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眉头拧成了死结,下意识就想后退。
“哎呀,宝宝没事吧?没撞疼吧?”一个温和的声音抢先响起。
只见崔羽已经自然地蹲了下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姿态,他抽出口袋里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小女孩沾了冰淇淋的手。他声音放得异常柔和:“冰淇淋掉了没关系,让爸爸妈妈再买一个好不好?但是下次走路要看好前面哦,撞到别人或者自己摔跤都会痛的。”
他的动作熟练而自然,脸上带着极具安抚力的笑容,身上那雪松味的信息素也似乎变得格外温和。
小女孩看着他,竟然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小声说:“对不起……”
小女孩的母亲此时也赶了过来,连声道歉。
崔羽站起身,笑着对那位母亲说:“没事,孩子没吓到就好。裤子回去洗洗就行了。”
处理得大方得体,轻易化解了一场小尴尬。
母亲带着孩子离开后,崔羽才低头看了看自己也被蹭到一点的袖口和孟依鹤裤子上更明显的污渍,他耸耸肩:“看来儿童区的消费力,也包括了干洗费。”
孟依鹤看着崔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裤子上那摊黏腻的污渍,再回想刚才崔羽蹲下身时那无比自然流畅的动作,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点恼火,有点尴尬,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对方那种游刃有余的惊讶。
他最终只是硬邦邦地说:“……去下一个点吧。”
崔羽看着他明显吃瘪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发现,看孟依鹤在这种完全脱离其舒适区的地方失控,比看他在会议室里吵架有趣多了。
“好。”崔羽从善如流,转身带路,补充了一句。
“不过孟总,看来我们的‘星火计划’,确实得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以及如何‘讨好’这些能带来真金白银的小祖宗和他们背后的家长了。”
孟依鹤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裤子上那点黏腻的不适感,仿佛在不断提醒他商业现实中那些无法用理想蓝图忽略的,活生生的部分。而崔羽刚才那一面,也让他对这位“对手”有了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认识。
考察完儿童区,两人之间的争论暂时偃旗息鼓。
他们走访了万象汇引以为傲的高端超市。
孟依鹤挑剔地审视着商品陈列和进口比例,而崔羽则更关注生鲜区的损耗控制和供应链效率。
在大型影院和电玩城,孟依鹤对其带来的年轻客流量表示认可,但仍对其嘈杂环境和同质化内容保留意见。崔羽则默默记录着这些娱乐业态的坪效和晚间引流能力。
傍晚时分,他们与万象汇的运营团队进行了一场简短的交流会。
会上,孟依鹤提出了一些关于品牌独特性和未来趋势的尖锐问题,而崔羽则更聚焦于实际运营中的能耗管理以及应对突发事件的应急预案。团队都感受到了两位总监截然不同的关注焦点和思维模式。
交流会后,两人回到酒店,明天在这里还有一天的行程。
“明天九点大堂见。”崔羽划开房门,语气如常地交代了一句。
“嗯。”孟依鹤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似乎比平时更沙哑低沉一些。
他只觉得异常疲惫,心头莫名烦躁,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从身体深处涌上来,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关进房间。
就在他刷开房门,一只脚刚踏进房间的瞬间,一股强烈至极的樱桃白兰地的香气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不再是平日收敛后的淡薄尾调,而是如同被打翻的酒瓶,浓烈、辛辣、带着一丝果味的甜腻和酒精的灼烧感,瞬间席卷了走廊这片密闭空间。
与此同时,一股突如其来的虚弱感和心悸攫住了他,让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狠狠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易感期!孟依鹤突然意识到。
而且来势汹汹,毫无预兆。
崔羽正准备关上门,这股猛烈袭来的顶级Alpha信息素让他动作瞬间僵住。
他猛地转头看向孟依鹤,只见对方脸色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扶住门框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那双向来锐利冰冷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控制的暴躁和一丝罕见的脆弱。
几乎是本能,崔羽一步跨出房门,反手迅速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又带着孟依鹤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以免信息素过度扩散。
他迅速靠近孟依鹤,眉头紧锁:“孟依鹤?!”
“别过来!”孟依鹤低吼道。
声音因生理性的难受而变得沙哑破碎,他试图用凶狠来掩饰失控,但那剧烈波动充满攻击性和诱惑力的信息素却暴露了一切。
易感期的Alpha极度敏感,领地意识极强,会排斥任何靠近的存在。
尤其是另一个“Alpha”。
这股樱桃白兰地的气息,实在难以让人忽略,顶级Alpha信息素的质量毋庸置疑,但Alpha的信息素会影响到崔羽。他尽量忍下了作为Enigma想要标记一位Alpha的冲动。但他也不能随便释放信息素来安抚眼前的Alpha。
他敏锐地察觉到孟依鹤的状态极差,强行靠近可能会刺激得他更失控。语气变得极其冷静和快速:“你易感期到了,抑制剂在哪?你房间里有吗?”
孟依鹤艰难地喘息着,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强烈的占有欲和不安感让他只想把眼前这个“闯入者”驱逐出去,但残存的理智又让他听清了崔羽的话。
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李箱……夹层……黑色医疗包”
“好,我帮你拿。你冷静点,别抗拒我。”
崔羽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他缓慢地靠近,同时尽可能收敛起自己所有的信息素,释放出毫无威胁的信号。他快速挤进房门,浓烈的樱桃白兰地信息素几乎要将他淹没,带着令人眩晕的侵略性。他精准地找到孟依鹤的行李箱,打开,从夹层里拿出那个黑色的便携医疗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几支强效的Alpha专用抑制剂和注射器。
“躺床上去。”崔羽开口,声音不容拒绝。
此刻的孟依鹤已经几乎无法站立,顺从地被崔羽半扶半推地弄到了床边坐下,然后瘫倒下去。
崔羽动作麻利地撕开包装,抽取药剂,酒精棉擦过孟依鹤颈侧的皮肤时,能感觉到他身体剧烈的颤抖和滚烫的温度。
“……快”孟依鹤无意识地催促,声音微弱。
崔羽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将针头精准地推入他的颈静脉,将冰凉的液体缓缓注入。
药剂开始发挥作用。
孟依鹤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剧烈地喘息了几声,随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彻底瘫软在床上。那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信息素也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虽然依旧比平时浓郁,但已不再具有那种攻击性和失控感。
崔羽拔出针头,用棉签按住针眼,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难得显出脆弱姿态的孟依鹤,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眉头紧紧蹙着,似乎即使在昏迷中也极不安稳。房间里依旧弥漫着樱桃白兰地的味道,辛辣褪去,剩下更多的是醇厚的果香和一丝苦涩,缠绕在鼻尖,竟让人有些莫名心悸。
崔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最终只是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真是个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的麻烦精。”
崔羽没有立刻离开。
他走到迷你吧台,倒了一杯温水,又抽了几张纸巾,回到床边。
他沉默地将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但足够仔细地替孟依鹤擦去了额角和颈侧的冷汗。
冰凉的纸巾触碰到皮肤时,孟依鹤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眼皮挣扎着动了动,似乎想睁开。却又因为沉重的疲惫而放弃。他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像是无意识的呓语,又像是难受的呻吟。
崔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收起所有尖刺,显得异常安静的孟依鹤。他见过Alpha易感期的狼狈模样,但眼前这个强势又毒舌的家伙露出这般情态,竟让他觉得有些新奇,甚至有点别样的吸引力。
那浓烈的樱桃白兰地信息素依旧包裹着他,对于其他Alpha来说这或许是挑衅,但对于他而言……
崔羽的眸色不易察觉地深了深。
他在床边又站了一会儿,确定孟依鹤的呼吸已经完全平稳,陷入沉睡之后,才缓缓直起身。他环顾了一下房间,走过去将窗帘彻底拉严,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又检查了一下空调温度,调到了一个更适宜休息的度数。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准备离开。在关门之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最后留恋了一下房间中剩余的樱桃白兰地气息,他轻轻带上了房门,将那满室的特殊气息和那个脆弱的孟依鹤,关在了门后。
崔羽站在自己房门前,并没有立刻进去。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这才刷卡走进自己的房间。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的轻松淡然似乎松动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
他抬手,下意识地嗅了嗅指尖。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孟依鹤的,樱桃白兰地的味道。
……
孟依鹤是在一阵易感期后特有的深层疲惫和头痛中醒来的。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房间里依旧弥漫着些许他自己那浓烈到有些呛人的樱桃白兰地信息素味道。
他撑着发沉的身体坐起来,记忆逐渐回笼。
昨晚走廊里的突然失控、崔羽的出现、抑制剂……以及那个家伙替他擦汗倒水的画面碎片般地闪过脑海。
孟依鹤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狼狈和失控竟然被最不想看见的人全程目睹,甚至……被他照顾了。
这种认知比易感期本身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冲进浴室,试图用热水洗掉易感期大量出汗后的黏腻和不适感,以及心头那股烦躁窘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