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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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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花瓣簇拥在枝头。肥厚湿润。散发出浓烈到几乎甜腻的香气。学校花园的栀子花开了。宋灼站在花丛边。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被微风轻轻拂动。她微微仰起脸。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阳光透过交错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清砚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这一幕。手里拿着宋灼硬塞给她的相机。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她不喜欢这种过于直白浓烈的生命气息。无论是花。还是人。
“许清砚。帮我拍几张。”宋灼睁开眼。回头对她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就用我教你的那个构图。很简单。”
许清砚迟疑着举起相机。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她的掌心。取景框里。宋灼的身影被框住。她调整着焦距。宋灼的笑容在镜头里放大。清晰得连睫毛都根根分明。那笑容太有感染力。几乎要灼伤许清砚透过镜头凝视她的眼睛。
她按下快门。咔嚓。咔嚓。一连好几张。动作有些生涩。但意外地稳。
宋灼跑过来。接过相机查看。显示屏上的照片。她站在繁盛的栀子花前。笑容明亮。眼神清澈。光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轮廓。连飞扬的发丝都带着活力。
“拍得真好！”宋灼惊喜地抬头。“许清砚。你很有天赋嘛。”
许清砚没说话。只是看着宋灼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映着夏日光斑的眼睛。她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像被羽毛搔过。痒痒的。带着一种陌生的悸动。
第二天课间。许清砚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白色的药盒。放在宋灼桌上。
“你的。”她的声音很平静。“掉我包里了。”
宋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看着那个药盒。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她伸手拿起药盒。塞进口袋。动作快得几乎有些狼狈。
“谢谢。”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像平时那么清脆。
“不客气。”许清砚转过身。准备做自己的事。
“那个……”宋灼在她身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没看里面的东西吧？”
许清砚的背影顿了一下。“没有。”她撒谎了。声音依旧平稳。
她能感觉到宋灼似乎松了口气。
“放学后。去我家坐坐吗？”宋灼忽然邀请道。像是为了转移话题。又像是鼓足了勇气。“就在学校后面那个小区。很近。我……我给你看看我拍的其他照片。不止学校的。”
许清砚犹豫了。去同学家。这不在她的计划内。但她想起了电脑搜索页面上那些冰冷的医学名词。想起了宋灼塞药盒时慌乱的眼神。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使她点了点头。“好。”
宋灼的家在一栋老式居民楼的六楼。没有电梯。爬楼梯时。宋灼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呼吸也有些重。她在五楼的平台停了一下。扶着栏杆。对许清砚笑了笑。“有点累。歇一下。”
许清砚看着她额角细微的汗珠。没有说话。
宋灼的家很整洁。甚至有些空旷。客厅的墙壁几乎是空的。只有一面墙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照片。大大小小。各种尺寸。大多是风景。不同城市的街景。山川河流。日出日落。还有……很多张许清砚的侧影或背影。在图书馆看书的。在操场边看题的。走在放学路上的。那些她以为无人注意的瞬间。都被定格在了这里。
宋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浮起一丝红晕。“那个……我……”她有些语无伦次。“我觉得那些瞬间……很好看。就……”
许清砚没有生气。也没有追问。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照片。看着照片里那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沉静的。仿佛与世隔绝的自己。原来在别人眼里。她是这样的。
她的沉默让宋灼更加不安。
“我小时候身体就不太好。”宋灼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她走到窗边。背对着许清砚。“医生说我心脏有点问题。先天性的。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太激动。不能……有太大压力。”她顿了顿。“就像个易碎品。需要小心轻放。”
许清砚的心慢慢沉下去。她看着宋灼单薄的背影。听着她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叙述着这些。
“所以我喜欢拍照。”宋灼转过身。脸上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却不太成功。“把看到的。觉得美好的东西留下来。这样……就算以后看不到了。也还有这些照片。”
“为什么转学？”许清砚问。
“原来的地方待腻了。”宋灼耸耸肩。故作轻松。“想在……在还有时间的时候。多看看不同的地方。认识不同的人。”她的目光落在许清砚身上。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比如你。”
周末。宋灼带着许清砚坐了很久的公交车。来到城市边缘一片荒凉的海滩。这里不是旅游区。沙滩粗糙。散布着碎石和贝壳残骸。海水是浑浊的灰蓝色。带着腥咸气味的海风很大。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
傍晚时分。夕阳把天空和海面都染成了一种暖昧的橘红色。
两人并排坐在一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岩石上。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海平面以下。
“小时候做手术。很疼。”宋灼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远方。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散。“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看看真正的大海就好了。无边无际的。能吞下所有烦恼和疼痛的那种。”
许清砚安静地听着。
“后来身体稍微好点。我就经常一个人跑出来。去各种地方。拍各种照片。”宋灼继续说。“我知道我爸妈很担心。但他们拗不过我。他们总觉得我该好好待在家里。静养。”她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可是静养又能怎么样呢。多活一年。还是半年？我不想那样。”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许清砚心上。
“许清砚。”宋灼忽然转过头看她。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你知道吗。你就像这片海。看起来冷冷的。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底下藏着很多东西。我看得到。”
许清砚的心猛地一跳。她对上宋灼的视线。那里面有理解。有心疼。还有一种她不敢深究的炽热。
海浪声周而复始。像永恒的叹息。
许清砚看着宋灼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她亮晶晶的。带着水汽的眼睛。看着她微微开启。似乎还想说什么的嘴唇。
一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了上来。压过了她所有的理智和疏离。
她倾身过去。很轻很快地。在宋灼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冰凉。柔软。带着海风的咸涩。
一触即分。
许清砚立刻退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出来。她不敢看宋灼的表情。猛地站起身。跳下岩石。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路快步走去。脚步仓促。甚至有些踉跄。
宋灼愣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许清砚那一瞬间带来的。微凉而颤抖的触感。她看着许清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逃离的背影。脸颊慢慢烧了起来。心跳快得让她有些眩晕。却不是因为疾病。
海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和发丝。远处。最后一丝天光也被海水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