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种种独行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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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雨，蜀地的空气沉重地粘黏在一起。
学校的教室到门口有一条长长的步道，林榕背着书包，避着地上的积水。
今天晚上的安排是按照粉丝的投票，直播做特定元素的相框。林榕想了想，上次做拼贴画的时候就发现镊子的留胶有点严重，当时洗了好几遍都没洗干净，看来应该去买把新的。
那就去一趟常去的文具店，然后在附近的便利店随便买点吃的。
「第一」
「逗号老师快开直播」
「开门开门」
「XXXX进入直播间」
「我是管理，楼上的都拖走，直播间是我一个人的」
「哇塞哇塞是新鲜的逗号」
「逗号看起来一言不发，其实躲在阴暗的角落一条一条翻我们的消息」
「有画面了」
「有画面了」
「有画面了」
「，，，：一会就开，现在还在吃饭」
「，，，：（图片）」
「这个拿饮料的手我天」
「纯路人，手好看」
评论区的画风逐渐不对劲起来。林榕司空见惯，切入聊天界面。
「秋女士：小榕，这周末李叔叔请我们吃饭，他带他女儿一起，到时候跟妹妹好好玩」
「林榕：知道了」
「秋女士：今晚上又直播？别睡太晚，我一点的样子就该回来了」
「林榕：好」
“轰隆！”外面又下起暴雨，街上的行人愈发少了，少顷，雨水打在便利店窗户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热腾腾的面条向上冒着烟气，在玻璃上留下一层水汽。林榕伸出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一朵小花。
“花”“水”“春”“秋”——粉丝们投票选出的四个元素，林榕打算用胶做几圈细密的水纹，隔开“春”与“秋”，一边是蓬勃生长的春花，一边是零碎的落花。
但他刚才发现，在暴雨之中，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外面的季节。于是他忽然改了主意，把“春”和“秋”的元素揉碎，让“花”在期间随意绽放。
春与秋都是富含生命力的季节，不如说，生命在任何时候都是恣睢的，争夺养分，渴求生长，也同样狂热地渴求着凋零。
「哇塞，这个好有创意」
「本来觉得做出来的暴雨效果已经够绝了，把花撒上去那一瞬间，哇塞一瞬间眼睛就瞪大了」
「up是怎么想出这种构图的？」
「楼上，逗号之前说过，有些灵感就像“鬼上身”一样，不受控制地就做出来了」
「我想起来了，就是逗号最中二那年哈哈哈哈，当时他直播还跟我们说话来着，跟我们打赌输了还每个指甲盖都贴了个贴纸」
「@，，，快来看你的黑历史」
「不过逗号现在应该还在上学吧，虽然他直播只露手，但这几年逐渐变细变长来着」
「原来逗号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有种老父亲的欣慰」
「，，，：......」
「啊，逗号居然还在」
「逗号快去睡觉，都一点了，明早上还要上学（表情）」
「下次直播是什么时候？这次搓相框看得我好爽」
林榕放下手机，感觉有点口渴，打算从冰箱里拿一瓶苏打水喝。
“嗒。”轻微的关门声。
“我以为你睡了呢。”林妤秋把湿透的伞撑开放在阳台。
“打算睡了。”
“直播结束了？做了什么给我看看。”
“一个相框，之前说做完抽奖送给粉丝，”林榕去房间把相框拿出来，放在客厅电视柜的补光灯下。
“不错，真有天赋，”林妤秋叹了口气，“你爸还是遗传了点优秀基因给你的。”
“嗯......”
“算了，对他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之前那些话你听听得了。”
“妈，早点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
林榕回到房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冒着冷气的杯壁沾湿了他的手指。
“叮咚。”
这么晚了。
「苏亦昇：这周六我有个展，要来看吗？」
「林榕：周六有事，我周天来吧」
「苏亦昇：好，我把地址发你，门票明天放在你学校门卫上」
林榕习惯性在聊天框输入“晚安”，忽然想起对面是苏亦昇，又把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删了。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多余的交流，哪怕拥有最亲近的血缘关系。
苏亦昇痴迷于艺术，不善表达，与林妤秋结婚后，双方才发现对方完全融入不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苏亦昇特立独行，不受拘束，而林妤秋利落且强势，心气很高。16年的婚姻生活淡得像水，时间如风，将生活的色彩一点点磨去。
林榕被迫习得与两个人独立相处，安于这种沉默孤独的生活。
至今。
雨一直下到周六。
林榕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熬了个大夜把周末作业写完了。当他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林榕揉了揉眼睛，裹着被子赖了会床，才慢吞吞下来洗漱。
从零食架上随便摸了块饼干吃完，拼了一会拼图，画会草图，一边听歌一边看雨。
能做的事不多，但这样百无聊赖地待着对林榕而言就像充电一样，他需要这样的时间。
五点半，林榕卡着点出门。
地点是林榕家附近的一家火锅店，林榕进包厢第一眼就看见一个女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啊，你好你好，”女孩连忙坐直了身体，“我是李筱筱，叫我筱筱就行。你就是林哥哥吧？”
“嗯，”林榕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聊，顿了顿，问道，“他们两个还没来？”
“约会嘛！”李筱筱露出神秘兮兮的笑。
“我们先点菜呗，平时都在学校，今天一定要大吃一顿。”
李筱筱把菜单递给林榕，林榕接过，点了几样秋女士爱吃的菜。
半晌，林妤秋就和一个男人先后走进了包厢。
“哟，这是小榕啊，”男人露出恰到好处的公式化笑意，“小伙子长得真帅。”
林妤秋向林榕使了个眼色：喊人。
林榕站起来，轻微点了点头：“李叔叔好。”
“筱筱真好看，这水灵劲，”林妤秋坐在李筱筱身旁的沙发上，“皮肤真好！一看平时就作息规律早睡早起。用护肤品没？哪个牌子的？给阿姨说说。”
女孩和女人迅速熟络起来，相比之下，林榕和李放之间就显得有些尴尬。
“小榕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有时候做点手工，也玩拼图之类的。”
李放点点头：“好好好，很有艺术气质的爱好。筱筱就天天跟朋友出去乱逛，长在外面不着家。”
“哎呀哪里话，小孩子嘛，多出去玩玩是好事，我们筱筱肯定招人喜欢。小榕就天天关在家里，尽捣鼓他那些小玩意。”
李放和林妤秋一聊就停不下来，李筱筱有时插几句话，逗得两人直笑。
林榕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不断摁开手机屏保，只是看看时间，又反复地关上。
这一顿饭吃得尽兴，林榕却感觉自己游离于三人之外。
“你李叔叔人怎么样？”林妤秋用手撑着头，单手发着消息。
“挺好，感觉很热情。”席间一直在跟他找话题聊。
“对，就是他这一点跟我挺合的，过日子就是要过热闹一点嘛！”
“嗯。”
之后秋女士又说了很多话，林榕都默默听着，偶尔给两句回复，直到秋女士酒劲上来，歪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林榕安顿好她，回到了房间。
他隐隐有种预感，总有一天，自己和三人会彻底划出一个界限，也会与之前的生活划出一个界限。
林榕闭上眼睛，意识逐渐沉入梦境之中。
到那个时候，自己会去到什么地方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种种独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