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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各有牵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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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没散尽时，壶渡就已经坐在了挽风楼的听风阁里。
桌上铺着一幅新裱的《寒江独钓图》，墨色浓淡相宜，江面的雾霭像是要从画里飘出来。他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对面坐着的，是年近花甲的户部尚书李大人。李大人是挽风楼的常客，也是出了名的爱画之人，今日特意来寻他，说是要他陪着品鉴这幅刚入手的古画。
“壶公子，怎么不说话？是这幅画有什么不妥吗？”李大人端着茶盏，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落在壶渡身上。
壶渡回过神，收起思绪，露出温和的笑：“李大人说笑了。这幅画笔墨苍劲，意境悠远，是难得的佳作。只是在下一时看入了迷，忘了回话，还请大人海涵。”
他说着，拿起笔，在画的留白处轻轻题了一行字：“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字迹清隽，与画的意境相得益彰。李大人看了，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壶公子，眼光独到，字也写得好。”
壶渡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李大人找他来，哪里是真的品鉴古画。不过是借着看画的由头，想让他陪着说说话，解解闷罢了。这就是他的“工作”，在挽风楼里，陪着这些达官贵人，或写字，或品茶，或听曲，维持着“头牌”的体面，也靠着这份体面，在京城立足。
李大人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檀香，混着他身上的老年气味，有些刺鼻。壶渡强忍着不适，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听他说着朝堂上的琐事，说着家里的儿孙，偶尔应和几句，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心里却空荡荡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他想起昨夜的中秋月，想起执夜温暖的怀抱，想起那个带着桂花酒香的吻。那时的温柔和甜蜜还在心头萦绕，可此刻坐在听风阁里，面对着李大人的审视和刻意的亲近，他却觉得，自己和执夜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朦胧又遥远。
“壶公子，你看这画里的雪景，像不像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李大人指着画里的江面，忽然开口。
壶渡点了点头：“确实像。去年的雪下得大，连挽风楼的屋顶都白了。”
“是啊，那场雪真大。”李大人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那天我还在这听风阁里，听壶公子弹了一曲《梅花三弄》，至今还记得那琴声，清冽动人。”
壶渡笑了笑，没说话。他心里清楚，李大人说的这些，不过是客套话。这些达官贵人，对他的琴棋书画，或许有几分欣赏，可更多的，是把他当作一件可以用来装点门面的玩物，需要时拿来消遣，不需要时便抛在一旁。
可他别无选择。他没有执家那样的家世，没有可以依靠的背景，只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在挽风楼里讨生活。这份“工作”，虽然让他觉得委屈，却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同一时间，执府的花厅里，执夜正坐在母亲身边，脸色有些僵硬。
对面坐着一位穿着粉色罗裙的姑娘，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沈小姐。沈小姐生得眉清目秀，举止端庄，正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方丝帕，脸颊微微泛红，像是有些害羞。
“夜儿，你看沈小姐怎么样？”执夜的母亲，柳氏，拉着他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沈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还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你倒是相配。”
执夜皱了皱眉，没说话。他知道母亲的心思。自从“执公子护着挽风楼头牌”的流言传开后，母亲就一直担心他的名声，怕他因为壶渡，耽误了自己的前程。这次找沈小姐来家里，分明是想让他和沈小姐亲近亲近，断了和壶渡的念想。
“母亲，我和沈小姐只是第一次见面，谈不上相配不相配。”执夜的声音很淡，带着几分疏离。
柳氏的脸色沉了沉，却还是耐着性子说：“第一次见面怎么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沈小姐是个好姑娘，你要是错过了，以后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了。”
沈小姐听到这话，脸颊更红了，抬头偷偷看了执夜一眼，又连忙低下头。
执夜心里有些烦躁。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可他心里已经有了壶渡，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可他又不能直接和母亲说，只能耐着性子，陪着沈小姐说话，听母亲在一旁撮合。
沈小姐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很清新，却让执夜觉得有些陌生。他想起壶渡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竹香，混着桂花酒的清甜，温暖而熟悉。和沈小姐身上的栀子花香相比，他更想念壶渡身上的味道。
“执公子，听说你很喜欢书法？”沈小姐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执夜点了点头：“略懂一些。”
“那真是太好了。”沈小姐眼睛亮了一下，“我也很喜欢书法，只是写得不好，以后还请执公子多多指教。”
执夜笑了笑，没说话。他心里想着的，却是和壶渡在竹院煮茶时，两人一起在纸上写字的场景。壶渡的字清隽飘逸，他的字刚劲有力，两人的字放在一起，竟格外和谐。
柳氏见他们聊得还算投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既然这样，那以后你们就多走动走动，互相学习。夜儿，下次你可以约沈小姐去逛书坊，或者去听戏。”
执夜心里叹了口气，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知道，母亲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可他也不会放弃壶渡。不管母亲怎么安排，不管家里怎么反对，他都要和壶渡在一起。
傍晚时分，夕阳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
壶渡送李大人走出挽风楼，看着李大人坐上马车离开，才松了口气。他身上还残留着李大人身上的檀香味，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想去竹院，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去找执夜。
刚走到巷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是执夜。
执夜也看到了他，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壶渡。”
“执夜。”壶渡笑了笑，迎了上去。
两人站在巷口，夕阳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暖的。可不知为什么，气氛却有些微妙的沉默。
壶渡闻到了执夜身上的味道，不是他熟悉的竹香和桂花酒香，而是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这香味很陌生，让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他知道，执夜身上的味道，一定是和别的姑娘在一起时沾上的。
执夜也闻到了壶渡身上的味道，不是他熟悉的味道，而是一股浓郁的檀香味。这香味他认得，是那些达官贵人身上常有的味道。他知道，壶渡身上的味道，一定是陪客人时沾上的。
两人都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陌生香气，却都没有问。
他们都知道，彼此都有自己的牵绊，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壶渡要在挽风楼里陪着那些达官贵人，维持着自己的生计；执夜要面对家里的安排，应付着那些世家小姐。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不是纯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