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第五十九章 ...
-
这天晚上，顾铭宇又一次加班到深夜。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俱乐部大楼，初冬的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目光习惯性地扫向街角——那辆黑色轿车果然还在。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走向自己的车。他站在原地，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他看着那辆沉默的轿车，仿佛能透过深色的车窗，看到里面那个同样备受煎熬的男人。
周珩坐在车里，看着顾铭宇站在风中的身影，那么单薄，那么寂寥。他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下车，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用体温驱散他的寒冷和孤独。
但他握紧了方向盘，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强迫自己留在原地。他不能再失控，不能再伤害他。
顾铭宇抽完了一支烟，将烟头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然后，他转过身，并没有走向自己的车，而是径直朝着街角那辆黑色轿车走了过来。
周珩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他看着顾铭宇一步步走近，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顾铭宇走到车边，抬手，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周珩那张轮廓分明、却写满了紧张、愧疚和小心翼翼的脸。他看着顾铭宇，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铭宇看着他，看了很久。目光掠过他眼下的青黑，掠过他紧抿的、失去了血色的嘴唇，掠过他握着方向盘、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
夜风很冷，两人之间隔着车门，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良久，顾铭宇才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却清晰地传入周珩耳中：
“粥太咸了。”
说完，他不再看周珩瞬间愣住、继而涌现出巨大惊喜和不可置信的表情，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周珩僵在原地，直到顾铭宇的车灯亮起，引擎声远去，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反复咀嚼着那三个字——“粥太咸了”。这根本不是批评，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足以让他濒死的心重新开始跳动的信号！
他没有追上去，只是将额头重重抵在方向盘上，肩膀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的庆幸和酸楚。
他知道，距离真正的原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造成的伤害，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行动去抚平。但至少，顾铭宇愿意对他开口了，哪怕只是一句挑剔的话。
自那个寒冷的夜晚，顾铭宇一句“粥太咸了”之后，周珩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原本绝望的守望，变成了小心翼翼却又坚定不移的靠近。他依旧没有贸然出现在顾铭宇面前，但那种无孔不入的“存在感”，却以一种更柔和、更细致的方式，渗透进顾铭宇生活的方方面面。
顾铭宇发现，他公寓的冰箱里总是塞满了新鲜食材，都是他喜欢的口味，甚至还有一些养胃的药膳包，分门别类放好，上面贴着打印的便签，简单写着食用方法和禁忌。不再是之前那种放在门口的、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成品，而是将选择权和主动权，交回到了他自己手里。
他常去的那几家餐厅，总会“恰好”留出他喜欢的靠窗位置；他惯喝的某个小众品牌的咖啡豆，总会在他库存见底时，悄然出现在俱乐部的茶水间；甚至连他车里那张很久没换的、有些过时的导航SD卡，也不知何时被换成最新版本，里面还细心地标记了他常去的几个地点和俱乐部新厂区的路线。
周珩像是在玩一个巨大的、只围绕顾铭宇一人运转的沉浸式养成游戏，将他所有的偏执和掌控欲，化为了近乎变态的观察力和执行力。他不再问“你需要什么”，而是通过观察，提前预判并默默准备好一切，然后悄然退开，不留痕迹，只留下恰到好处的便利和舒适。
顾铭宇不是没有察觉。起初，他有些烦躁，觉得这种无处不在的“照顾”依旧带着监视的影子。但渐渐地，他发现周珩恪守着界限，从未借此打扰他，也从未邀功。那些细致入微的安排，确实让他的生活便利了许多，尤其是在他忙于处理俱乐部事务和周磊残余势力骚扰的焦头烂额之际。
一天深夜，顾铭宇在俱乐部核对新生产线引进的合同时，被一个苛刻的技术转让条款卡住，对方态度强硬，谈判陷入僵局。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烟盒，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自己为了戒烟，已经很久没买烟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这么晚了，会是谁？他皱着眉说了声“进”。
进来的是俱乐部的夜班保安，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纸袋。“顾总，刚才有位周先生放在前台的，说是给您的。”
顾铭宇接过纸袋，打开一看，里面不是烟，而是几种包装精致的戒烟糖和舒缓压力的进口草本茶包。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周珩熟悉而刚劲的字迹，只有一句话：“试试这个，或许有用。条款问题，可参考三年前‘迅科’与‘德诺’的交叉授权案例，或有启发。”
顾铭宇拿着那张便签，愣住了。“迅科”与“德诺”的案例，是业内一个非常经典、但相对冷门的以妥协换共赢的案例，完美契合他此刻面临的困境。周珩不仅注意到了他戒烟的挣扎，还在他工作遇到瓶颈时，提供了如此精准有效的帮助。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被看穿的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周珩不再是那个只会用强制手段把他捆在身边的疯子，他在学着用顾铭宇能够接受的方式，去了解他，去支持他。
他没有吃戒烟糖，也没有立刻去查那个案例。只是将那张便签折好，放进了抽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