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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隐秘的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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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的神域没有昼夜更替，时间的流逝只能通过下方万千梦境光点的明灭来模糊感知。
方嘉钰发现自己开始无意识地用那个最明亮的光点——属于顾一的梦境——来标记这漫无止境神生中的“一日”。
起初，进入顾一的梦境，于他而言，更像是一项为了生存必须完成的“业绩指标”。
他是新晋邪神，根基不稳，需要稳定优质的恐惧信仰来维系存在，如同前世需要那份微薄薪水支付房租水电。
顾一，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金牌客户”。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份“工作”的性质，悄然发生了转变。
那无边无际的空寂与虚无，曾经是隔绝尘嚣的屏障，如今却成了滋生无聊的温床。
没有KPI压顶，没有同事倾轧，也没有需要熬夜赶工的项目，极致的“自由”带来的，是极致的空洞。而每晚潜入顾一梦境的那段时间，竟渐渐成了这空洞中唯一鲜活的色彩，一种……隐秘的期待。
他开始期待看到，今晚顾一会身处怎样的梦境场景，他偶尔会变换，以保持新鲜感；期待看到他面对恐怖幻象时，那双湛蓝眼眸中瞬间缩紧的瞳孔，与强自镇定的颤栗；期待听到他由低沉至激昂，最终带着一丝破碎感的祈祷声。
顾一的反应，成了他无聊神生中，一点不可告人、却愈发不可或缺的乐趣。就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日不履行，便觉得少了些什么。
今夜，方嘉钰编织的梦境是一片寂静的墓园。
残破的墓碑东倒西歪，枯死的古树伸展着鬼爪般的枝桠，冰冷的雾气在地面盘旋，模糊了路径。
顾一身着全套骑士盔甲，手持银十字剑，警惕地行走其间，仿佛在执行某种守夜或净化任务。
方嘉钰依旧藏身于最浓重的阴影里，他引动了墓园深处的力量。泥土松动，一只只苍白、浮肿的手臂破土而出，在空中无力地抓挠。若有若无的哭泣与哀嚎在雾气中飘荡，撞击着人的耳膜。
顾一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他低声念诵着安魂的经文，剑尖闪烁着微弱的圣光，将靠近的亡灵手臂驱散。恐惧让他的呼吸在头盔下变得沉重。
一切都如方嘉钰所预料的那般“美味”。
然而，在击退一波较为密集的亡灵袭击后，顾一没有立刻继续前行，也没有加固祈祷。他反而停了下来，拄着剑，微微喘息着，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具体的恐怖景象上，而是投向了虚空，投向了方嘉钰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个方向。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因为之前的战斗而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墓园的死寂：
“你……到底是什么？”
方嘉钰隐藏在阴影中的意念，微微一顿。
顾一没有等到回答，似乎也并不期待回答。他继续说着，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一种困惑与不屈交织的复杂情绪：
“是深渊的低语？是古老的怨念？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存在？”
“为何……偏偏选中我？”
他的声音里，恐惧依旧存在，如同墓园冰冷的基石。但在这基石之上，开始搭建起另一种东西——探究。
一种强烈地、想要穿透迷雾，看清幕后操纵者真面目的欲望。那不再是纯粹的、被动承受的恐惧，而是混合了主动寻求答案的执拗。
方嘉钰感受到了这微妙的变化。那缕熟悉的、灼热的“杂质”再次出现，并且比前两次更加鲜明。它不再仅仅是潜流，而是几乎要浮出意识的水面。
但他并未警惕，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就像逗弄一只原本只会瑟瑟发抖的猫儿，忽然发现它开始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试图触碰逗猫棒的主人。
这种反抗与探究，非但没有触怒他，反而给这场单方面的“投喂”游戏，增添了新的变量和乐趣。
他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慢，欣赏着顾一的质问。多么有趣的灵魂，在极致的恐惧中，竟然还能滋生出如此旺盛的……好奇心。
方嘉钰没有回应，甚至连梦境的一丝涟漪都未曾扰动。他享受着这种“我在暗，你在明”的掌控感。
他看着顾一在问出这些话后，眼神中的困惑并未减少，反而因为得不到回应，那探究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执着，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不甘？
这种情绪，让他的恐惧变得更加层次丰富，滋味也愈发……独特。
方嘉钰恶作剧般地，在顾一话音刚落之际，让离他最近的一块墓碑突然裂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同时一个扭曲的幻影从中猛地扑出！
顾一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后撤，挥剑格挡，动作间显出了一丝难得的狼狈。那刚刚升起的探究与质问，瞬间被最本能的恐惧与防御反应压过。
看，终究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方嘉钰满意地汲取着这因“惊吓”而骤然浓郁的恐惧，仿佛在告诉对方：无论你生出怎样的心思，我依然是你无法违逆的梦魇。
然而，在意识离开墓园梦境的最后一瞬，他清晰地捕捉到，顾一在击碎幻影后，再次望向虚空的眼神。
那里面，恐惧未退，疲惫更深，但那份探究，如同埋在灰烬下的火种，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因为这次的“打断”而显得更加顽固。
他甚至觉得，顾一的嘴角，似乎紧抿成了一个更加坚毅，甚至带着点挑战意味的弧度。
方嘉钰回到虚无的神域，回味着今晚的收获。
恐惧的滋味依旧甜美，但那份混合其中的、滚烫的探究欲，像是一点辛辣的调料，意外地……并不让人讨厌。
他甚至开始隐隐期待，明晚，这只被他圈养的、似乎开始试图挠人的“宠物”，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这种期待，悄然滋长，为他那苍白的神明生涯，染上了一抹危险而暧昧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