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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圣像下的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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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嘉钰决定，今晚要玩一票大的。
连续几夜顾一表现出的探究欲，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作为“神”的无聊心境。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制造物理或精神上的恐怖，他想要触及更深层的东西——那支撑着顾一灵魂不坠的、最坚固的信仰核心。
他要看看，当这基石被动摇时，那恐惧的滋味，是否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与期待，方嘉钰精心构筑了今夜的梦境。
景象凝聚，宏大到令人窒息。
这里是圣城最核心的大圣堂，比顾一平日所见更加辉煌壮丽。
高耸的穹顶仿佛连接着神国，七彩琉璃窗流淌下神圣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纯粹的圣洁气息。
成千上万的信徒跪伏在地，身着白袍的唱诗班吟唱着空灵缥缈的圣歌，声音汇聚成浪潮，冲刷着灵魂。
顾一就站在最前方，靠近祭坛的位置。
他穿着最隆重的礼仪铠甲，胸前的圣徽熠熠生辉，与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微微仰头，注视着祭坛后方那尊巨大的、由光明石雕琢而成的圣像——那是他所信仰的光明神，面容慈悲，眼神充满爱与宽恕。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顾一内心深处最虔诚的愿景。
方嘉钰隐匿在圣堂最遥远的阴影角落，如同潜伏在光明背后的终极暗影。他欣赏着这幅圣洁的画卷，欣赏祭品被送上祭坛前最后的宁静。
然后，他轻轻拨动了梦境的琴弦。
第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源自一个信徒。
那跪在地上的信徒，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口中吟诵的祷词陡然变调，化作意义不明的、嘶哑的咕哝。
他的头颅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转，脸上虔诚的表情融化，重新塑造成一种混合着贪婪与怨毒的狞笑。
这像是一个信号。
瘟疫般的扭曲，以那个信徒为中心，轰然扩散！
成千上万的信徒同时发生了畸变！
他们的身躯膨胀或干瘪，皮肤剥落露出蠕动的血肉，或是长出额外的、扭曲的肢体。
圣洁的白袍被撕裂，被污秽沾染。
空灵的圣歌被无数疯狂的呓语、恶毒的诅咒和痛苦的嚎叫所取代，汇成一股亵渎的洪流，冲击着圣堂的每一寸空间。
祭坛上的烛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幽绿色的鬼火。七彩的琉璃窗蒙上阴影，壁画上的天使面容腐烂，羽翼化为森森白骨。
而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于那尊巨大的光明神圣像。
慈眉善目的面容开始蠕动，石材的肌理如同活物般扭曲、变形。慈
悲的眼神变得戏谑而残忍，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非人的弧度。圣洁的光辉从它身上褪去，转而散发出浓郁如实质的、令人作呕的黑暗与堕落气息。
它仿佛活了过来，用那双邪恶的眼睛，俯瞰着下方这疯狂堕落的盛宴。
整个圣堂，从人间仙境，瞬间坠入了无间地狱。
唯独顾一，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他成为了这片疯狂堕落的宇宙中，唯一保持清醒与原本形态的孤岛。
巨大的、源自信仰根基被彻底撼动的恐惧，瞬间将他吞没。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瞳孔放大到极致，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能感觉到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所有的信念，都在眼前分崩离析，碎成最丑陋的模样。
“不……这不是真的……”他嘶哑地低语，声音淹没在周围的狂乱噪音中，显得如此微弱而无助。
方嘉钰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极致纯粹的、源于信仰崩塌的恐惧。它确实如他所料，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浓度与强度，几乎让他这虚无的神体都感到了“饱腹”的满足。
然而，就在这恐惧的顶点，异变发生了。
顾一没有像预期中那样崩溃跪地，也没有发疯般攻击周围的幻象。他那双因极致恐惧而失焦的蓝色眼眸，在剧烈的震颤后，猛地凝聚起一股近乎燃烧生命般的力量！
他的目光，不再是茫然地扫视周围的疯狂，而是穿透了层层扭曲堕落的景象，如同最精准的箭矢，死死地、不顾一切地，钉在了遥远阴影中——那片代表方嘉钰本源的、扭曲摇曳的暗影之上！
仿佛周遭一切的恐怖，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团阴影，这个一切的始作俑者。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喊出了那个问题。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尖锐：
“你……也是……神吗？”
“——！！”
方嘉钰隐藏在阴影中的意识，突然产生了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波动。
“神”？
这个字眼，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讽刺的标签，一个迫不得已的身份。
他从未将自己与那些被信仰、被供奉的所谓“神明”等同。他是躲在阴影里汲取恐惧的异类，是见不得光的“邪神”。
而此刻，这个被他视为“食粮”的、信仰近乎崩溃的圣殿骑士，在恐惧的深渊里，没有呼唤他信仰的光明神，反而将这个问题。
你不是恶魔，不是怨灵……你掌控梦境，扭曲信仰，你拥有如此伟力……那么，你也是神吗？
这质问，本身即是一种最大的亵渎，也是对某种本质的、扭曲的触及。
方嘉钰第一次，因顾一的问题，而产生了一丝极微小的……触动。那不再是纯粹的玩味或轻慢，而是一种极其陌生的、被直接命中了某种本质的愕然。
他依旧没有回应。
但圣堂内的堕落景象，却因他这瞬间的波动，而产生了一刹那极其细微的凝滞，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
顾一显然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眼中燃烧的光芒更盛，那里面恐惧未退，却奇异地混合了一种近乎狂热的确认感。
他不再嘶喊，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灼伤阴影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方嘉钰。
方嘉钰第一次，感到在那双眼睛里，自己不再是绝对的主宰。
他像是一个站在舞台阴影处的导演，却被台上唯一的演员，用目光强行拖拽到了聚光灯下。
那滚烫的、名为“探究”的杂质，此刻仿佛化作了实质的火焰，不仅灼烧着顾一自己的灵魂，也开始让方嘉钰感到了一丝……不适。
他不再留恋，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切断了与梦境的连接。
宏大的、堕落的圣堂在他“眼前”轰然消散。
回归虚无，口中残留的恐惧滋味依旧无比“美味”，远超以往。
但方嘉钰却久久没有动作。
顾一最后那双混合着恐惧、崩溃与狂热确认的眼睛，以及那句“你也是神吗？”的质问，在他非人的意识中反复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