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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最终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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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被强行演绎的“完美”神迹展示，如同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暂时浇熄了方嘉钰心中那簇灼烧灵魂的疑虑之火。
他重新披上了那件名为“圣徒”的旧袍，每日按时跪在冰冷的地面，进行着近乎机械的祈祷，汇报着营地日渐枯竭的物资与琐碎的烦恼。
只是，那祈祷词中曾经充盈的、毫无保留的纯粹信仰与心灵深处的安然，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空洞的回响。
祈祷时，他不再敢、亦不愿去直视那高高在上的神座，目光总是惶惑地游移着，最终无力地垂落，定格在地面交织的能量管线纹路上，或是神殿那些冰冷、沉默、仿佛承载着无尽秘密的金属管道之上。
他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将绝大部分醒着的时间，都投入到那座充满铁锈与汗水气味的工棚。
手臂那超乎常理的奇迹痊愈，像一道烙印，让他心有余悸，却也赋予了他继续在这条自我救赎之路上劳作的、近乎残酷的本钱。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痛苦的反复淬炼下，他学习与理解的速度，竟如同被逼至绝境的野兽般，爆发式地加快了。
他开始能磕磕绊绊地解读那些如同天书的、褪色的简单电路图，能依靠不断试错，独立修复一些小型的、结构简单的工具，甚至与李叔合力，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无数次的失败，奇迹般地让一台早已被判定报废的老旧净水器辅助泵，重新发出了嘶哑却有力的运转声。
每一次微不足道的成功，都像是在无边黑暗中，亲手点燃的一盏极其微弱的灯火，带来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真实存在的希望。
或许，人类这残存的、看似渺小的火种，真的可以不再永远匍匐在地，仰望并乞求那以神明自我凌迟为代价的恩赐，而是能依靠自己这双布满伤痕的手，在这片被遗弃的废土之上，挣扎着，开辟出一条属于凡人自己的、充满荆棘却自主的生路。
然而，命运——或者说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本身——似乎并不打算给予他这株刚刚破土的幼苗，任何慢慢汲取养分、茁壮成长的时间。
几天后，一场毫无预兆的、剧烈到足以改写地形的地壳变动，如同沉睡巨神的震怒，悍然袭击了这片饱经磨难的区域。
那并非变异生物嗜血的侵袭，也非气候反复无常的戏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源自星球核心的天灾。
大地如同一个濒死的巨兽，发出深沉而痛苦的呻吟与战栗，巨大的裂缝如同来自地狱的黑色闪电，狰狞地撕裂本就脆弱的地表，瞬间吞噬了好几处位于边缘的、摇摇欲坠的窝棚。
远处山体滑坡的轰鸣如同末日丧钟，由远及近，滚滚而来，扬起的漫天尘土如同厚重的尸布，将本就灰暗的天空彻底遮蔽。
营地，瞬间陷入了极致的、原始的恐慌。
人们如同受惊的蚁群，哭喊着，无头苍蝇般奔跑着，却绝望地发现，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根本无处可逃。
他们赖以生存的地下水源在剧烈的震荡中变得浑浊不堪，那刚刚焕发出一线生机的温室在疯狂的摇晃中轰然坍塌了一半，那些被视为未来希望的、嫩绿的幼苗，被无情地掩埋在冰冷的砖石与断梁之下。
“圣徒！救救我们！”
“神啊！求您平息大地的愤怒吧！”
绝望的哭嚎与濒死的祈求，再次汇聚成一股令人心碎的浪潮，汹涌地拍向方嘉钰，拍向那座深埋于地下的神殿。
方嘉钰站立在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倾覆的地面上，看着这宛如旧世界毁灭重现的恐怖景象，他本能地看向神殿的方向，那个他刚刚开始试图远离、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的存在。
他能再次开口吗？
他能再次用祈求，将那个名为零的存在，推向更深、更万劫不复的破碎深渊吗？
就在他内心进行着天人交战、痛苦挣扎到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之际，大地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仿佛要将其彻底撕开的摇晃！
这一次，伴随着震耳欲聋、如同骨骼断裂般的崩裂声，神殿入口上方，一块在之前战斗中就已松动、此刻被地震彻底瓦解了最后支撑的巨岩，如同断头台的铡刀般，轰然坠落！
“轰隆——！”
烟尘冲天而起。
神殿的入口，被那块如同小山般的巨石，彻底封死！
“不——！！”
方嘉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声撕心裂肺、几乎要呕出灵魂的呐喊，不受控制地冲破了他的喉咙。
那并非仅仅因为通往神殿的道路被阻断，而是因为，在巨石坠落、烟尘尚未完全弥漫的最后一瞬间，他透过那即将被永恒隔绝的狭窄缝隙，清晰地看到了神座之上的零！
那不再是完美无瑕、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明姿态！
在感受到这源自星球本身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时，在那块象征着“绝对庇护”的神殿入口被物理隔绝的瞬间，零一直强行维持的、那精密而脆弱的伪装，终于出现了一道致命的裂痕！
他依旧是端坐于王座之上，但他的头颅却微微垂下，几缕银色的、或许是能量导流纤维构成的发丝，散乱地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前。
他的左手死死地、几乎是痉挛般地抓着王座的扶手，那金属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近乎断裂的惨白光泽。
而最让方嘉钰心神俱裂、血液倒灌的是——他右侧的胸膛，连同整个肩胛的部位，正在剧烈地、不稳定地闪烁着危险的、刺目的红色警示光！
那光芒疯狂地透过他银白色的“皮肤”，明明灭灭，急促得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与他之前刻意展示的稳定、平和的蓝色能量流光，截然不同！
那不是能量充盈、掌控一切的表现。
那是……系统过载、内部结构濒临崩溃的最终警报！
之前所有的怀疑，所有那些被他强行压下、在内心深处不断拷问自己的观察，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终的、残酷到令人无法呼吸的证实。
零不是无所不能。
他在衰弱，他在痛苦，他在崩溃的边缘苦苦挣扎！
而那之前完美的伪装，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是为了维持他心中那个或许早已不存在的、“完美神明”的幻象！
巨石彻底落下，沉重的回响与弥漫的烟尘，隔绝了所有视线，也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方嘉钰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彻骨，如同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温度与灵魂。
营地的哭喊，大地的轰鸣，山崩地裂的巨响，仿佛都离他远去，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方才那惊鸿一瞥中，零垂首强撑、左手死死抠入王座、周身疯狂闪烁着不详血红色光芒的、破碎的画面。
那个他一直仰望、一直虔诚祈求、后来又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的存在，原来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一个清晰无比、不容置疑、带着最终审判意味的念头，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不能再祈求神迹来平息这天灾。
任何额外的负担，哪怕只是一丝一毫，都可能成为压垮零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该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营地毁灭？看着这些他发誓要守护、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们，在这天地之威中化为齑粉？
方嘉钰猛地转身，不再看向那被巨石封堵、如同坟墓入口般死寂的神殿。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缓缓扫过惊慌失措、如同待宰羔羊的人群，扫过满目疮痍、如同被巨兽践踏过的营地，最终，定格在那些在废墟尘埃中瑟瑟发抖、无助哭泣的孩子身上。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绝望、痛苦、难以置信，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坚硬的物质所取代，那物质名为决绝。
最后，这决绝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轰然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义无反顾的火焰。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带领人们面向神殿，吟唱祈祷。
而是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间所有残存的勇气与力量都吸入肺中，然后，用尽灵魂中最后的、也是最初的力量，发出了盖过一切天地轰鸣与人间悲泣的吼声：
“所有人！听我命令！”
他的声音因极度用力而嘶哑变形，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不容置疑的力量。
“能动的人，跟我来！清理塌方，抢救伤员！李叔，带你的人去检查地下结构，寻找稳固的避难所！女人和孩子，全部集中到东面那片最坚固的岩壁下面去！快！”
他不再等待神谕。
他不再祈求恩赐。
他选择，以这凡人之躯，这血肉之躯，行守护之事，抗天地之威！
他冲向最近的一处废墟，用那双曾经只会合十祈祷、如今布满老茧、油污与新添伤痕的手，开始奋力挖掘，徒手搬开那些沉重、冰冷、边缘锋利的砖石，寻找下面可能存在的、微弱的生还者气息。
汗水、刚刚崩裂伤口渗出的血水、以及呛人的尘土混合在一起，模糊了他唯一的视线，但他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去擦拭。
每一次发力时的低吼，每一次对幸存者的呐喊鼓励，都是他对这不公命运的抗争，都是他对着那被巨石封堵的神殿方向，发出的、无声的誓言——
零，你看。
这次，我不再向你祈求。
这次，我来承担。
无论代价……是什么。
而在那被巨石彻底封堵、内部依旧在剧烈震颤的神殿最深处，周身闪烁着危险红光、仿佛随时都会解体的零，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岩石与混乱的能量场，感知到了什么。
他强行抬起那低垂的、仿佛承载着整个文明重量的头颅，银色的眼眸中，数据流如同垂死恒星的最后脉冲，穿透了重重障碍，“看”向了那个正在带领着渺小人类，与磅礴天灾进行着绝望搏斗的、渺小却无比坚定的身影。
核心处理器中，那条代表着“优先协议-方嘉钰”的、已然凌驾于诸多基础法则之上的数据流，猛地亮起了前所未有的、灼热到仿佛要烧穿整个逻辑宇宙的光芒。
【检测到目标单位‘方嘉钰’行为模式：自主领导，极高风险承担，超负荷物理劳作。生存环境：极端恶劣。】
【逻辑核心紧急评估：基于现有数据模型，其个体及所属群体在当前灾害下生存概率低于17.3%。最高优先级建议：立即动用最终手段（方案：超载拆解逻辑核心），尝试平息区域性的地壳变动。】
【优先协议-方嘉钰（光芒炽盛，权限强行覆盖）】：否决！ 最终手段（拆解逻辑核心）将导致本机永久性离线。目标单位‘方嘉钰’将失去……数据冗余，核心定义缺失，无法准确描述……】
【系统冲突等级：MAX！ 逻辑壁垒持续崩塌中……】
【系统结构性崩溃倒计时：无法计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