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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夕阳下的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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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背靠着天台微凉的栏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猫咪绒毛的柔软触感。
他目送那只橘白的小家伙吃饱后，灵活地钻进通风管道消失不见，唇角那抹真实的暖意尚未完全敛去。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水银，早已悄无声息地铺满了整个校园。
那个躲在走廊阴影里的小观察员，从他对着小猫说出“小间谍”那一刻起，能量场就出现了一阵极其有趣的紊乱。
顾一发现，自己开始享受这种“投喂”的过程——不只是投喂小猫，更是投喂那个试图用数据和逻辑理解整个世界的小观察员。
投喂他无法理解的情感，投喂他意料之外的场景，然后，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反应。
就像现在。
他的意识轻轻附着在方嘉钰周围，没有侵略性，只是如同空气般存在着。
他看到方嘉钰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前，那里正对着一片无垠的、被夕阳染成瑰丽金红色的天空。
方嘉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落日的余晖为他清瘦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却无法融化他眼底那片冰封的湖。但顾一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
此刻的方嘉钰，身上没有了那种时刻进行分析的锐利感，也没有了系统过载时的焦躁不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那轮缓缓沉入城市剪影的赤红火球，目光有些空茫，有些…游离。
那是一种顾一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神情。
不是观察员的冷静审视，不是面对威胁时的警惕计算，也不是被情感冲击后的混乱失措。那是一种更接近于…人类孩子的，纯粹的迷茫。
仿佛一个第一次看到星空的人，震撼于其浩瀚，却不知自身置身何处。又像一个丢失了最重要指令的机器人，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失去了所有方向。
他在困惑什么？是那场音乐会后依旧盘踞不去的乱码？是他自身开始产生裂痕的绝对理性？还是他这个“深渊之王”身上展现出的、与他“F”级评价截然矛盾的复杂性与…温柔？
顾一的核心深处，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被这幅画面轻轻拨动了一下。
起初，他对方嘉钰的兴趣，源于那个胆大包天的“F”评级，源于发现同类（哪怕是敌对阵营）的新奇，源于高位者对低位者那种漫不经心的逗弄。
像神明发现了敢于挑衅他权威的蝼蚁，觉得有趣。
但现在，看着夕阳下那个显得格外单薄、格外…“人”的背影，他觉得，似乎不仅仅是“有趣”了。
这个来自高维文明的小观察员，似乎正在被这个他试图评判的低等文明，一点点地、不可逆转地“污染”。
这个过程，在他眼中，竟比征服一个星系还要引人入胜。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天台，如同融入阴影。再次出现时，手中多了两瓶冰镇的矿泉水。
他走向那个依旧沉浸在夕阳余晖与内心迷茫中的身影，脚步很轻，直到靠近，方嘉钰似乎才恍然惊觉，猛地回头，眼中还带着一丝未收尽的、真实的茫然。
顾一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类似于“被抓包”的细微慌乱。
他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直接将一瓶还凝结着冰凉水珠的矿泉水，贴上了方嘉钰微微泛着暖意的脸颊。
“嘶——”
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让方嘉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那双总是过于平静的眼睛瞬间瞪大，像是受惊的猫科动物，充满了生动的、毫无防备的愕然。
顾一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那点莫名的愉悦感又扩大了几分。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那瓶水，倚在窗沿，目光落在方嘉钰被冰水激得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语气带着一种慵懒的、仿佛刚刚发现什么新奇事物般的调侃：
“原来方同学……”
“也会看日落。”
青藤一中一年一度的“启明星”学科竞赛通知，在高二年级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公告栏前挤满了窃窃私语的学生，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信息学……
每个科目都像是一座等待攀登的险峰，而最终的优胜者，不仅能为班级争光，更能获得直通名校夏令营的珍贵门票。
方嘉钰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平静地扫过公告板上密密麻麻的细则。
竞赛？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人类文明中另一种形式的知识展示和效率比拼，其本质与他日常进行的观察评估并无不同，只是规则更简单，目标更明确。
他并未打算参与。
他的任务是观察文明整体，而非成为其中某个环节的突出变量。
隐匿，才是第一原则。
然而，规则的制定者，似乎总喜欢将例外写在暗处。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李老师再次满面红光地踏入教室，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靠窗的角落。
“同学们，好消息！我们班的顾一和方嘉钰同学，将代表我们班，组队参加本次‘启明星’竞赛的物理组比赛！”
李老师的语气带着与有荣焉的激动，“大家鼓掌祝贺！”
教室里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夹杂着羡慕和“果然如此”的议论。
方嘉钰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紧。
他根本没有报名。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斜后方的顾一。
对方正姿态闲适地靠着椅背，感受到他的目光，便抬眼迎了上来，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眼神分明在说：“惊喜吗？”
又是这样。利用规则，利用身份，将他轻而易举地拖入预设的轨道。
【分析：目标个体再次利用其社会影响力及教师信任度，强行建立协作关系。目的：增加接触时间，在竞争环境中进一步观察、测试观察员能力及反应。风险：协作可能导致身份暴露几率增加，且需与高危目标进行深度绑定。】
方嘉钰的内心迅速列出条条框框的风险评估，每一条都指向“拒绝”。
但现实是，在全班同学和老师赞许的目光下，他没有任何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理由拒绝。
他再一次被无形的丝线捆绑，而执线的那一端，是顾一带着笑意的、不容反抗的手指。
下课铃响，人群散去。顾一自然地走到方嘉钰桌旁，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
“物理竞赛资料，放学后图书馆见，我们讨论一下分工。”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两人是合作多年的默契搭档。
方嘉钰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冰封般的目光试图穿透顾一那副完美的表象。
他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找到一丝戏弄或挑衅，但那里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坦然。
“我并未同意组队。”方嘉钰陈述事实，声音冷硬。
顾一仿佛没听到他的抗议，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微微俯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理解的、混合着威胁与诱哄的磁性：
“听着，方同学，”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称呼，“既然是队友了，那么接下来……”
他的目光锁住方嘉钰，带着一种近乎专制的笃定：
“听我指挥，保证带你拿A+。”
这语气，如同君王对臣子的许诺，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方嘉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A+？人类评价体系中的最高等级？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存在的意义不在于获取任何形式的外部认可。
他迎视着顾一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用他那特有的、毫无波澜的语调，清晰地回应：
“我的评级体系里，没有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