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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心跳的频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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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并未持续太久。
几乎就在顾一那句“我在”落下的十几秒后，头顶的日光灯管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嗡嗡”的挣扎声，随即稳定地亮了起来。
教室重新被刺眼的白光充斥，照亮了每一张惊魂未定、带着茫然或尴尬表情的脸。
“好了好了！电路故障，已经排除了！大家保持安静，继续自习！”
值班老师站在门口，大声维持着秩序。
光明驱散了未知的恐惧，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方才黑暗中滋生的一切隐秘联系切断。
方嘉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从顾一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与对方掌心那稳定有力的脉搏仿佛还在皮肤上灼烧。
他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面前根本不曾凌乱的笔记，试图用惯常的冷漠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
但耳根处无法抑制蔓延开的薄红，以及胸腔里那颗依旧不听话地、沉重撞击着肋骨的心脏，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失败。
【生理指标异常持续：心率 118次/分，较基础值提升约40%。皮肤温度：指尖+2.1℃，耳廓+3.5℃。原因分析：……分析失败。无法归类为已知威胁反应或病理状态。】
他调动所有逻辑模块，疯狂检索数据库，试图给这持续的心动过速一个合理的、冰冷的解释。是黑暗应激反应的延迟？是能量短暂交互的副作用？还是……
“你的心跳，”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打破了他在数据海洋中的徒劳挣扎，“刚才，跳得很快。”
顾一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姿态依旧闲适，仿佛刚才在黑暗中紧紧握住他手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只是侧着头，目光落在方嘉钰低垂的、试图隐藏情绪的侧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方嘉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顾一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视觉及主要感知渠道突然中断，引发系统性应激反应，心率加速是正常生理现象。”他试图用最科学的术语来武装自己，声音却比平时紧绷了几分。
顾一闻言，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他并没有反驳，反而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轻轻点了点头。
“嗯，有道理。”
他慢条斯理地说，目光却像最精细的探针，扫描着方嘉钰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黑暗，恐惧，未知……确实会让心跳失控。”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节奏，然后，话音微妙地一转，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探究，再次压低声音，清晰地问道：
“不过，方同学……”
“看来，‘恐惧’……或者‘安心’，都会让心跳加速。”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方嘉钰微微抿紧的唇上，和那依旧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耳廓。
“你刚才是哪一种？”
深夜，临时住所。
方嘉钰盘膝坐在床上，双眼紧闭，意识沉入那片专属于他的数据空间。
他试图清理“情感潮汐”留下的残余乱码，并重新校准因顾一而频频失准的感知系统。
这像是一场无声的、与自己进行的战争，每一寸逻辑疆土的收复都异常艰难。
就在他全力修复一个关于“恐惧”与“安心”心率波动模型的矛盾节点时——
【嘟——！】
一声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电子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他意识核心炸响！
这声音不同于系统内部的任何警报，它更古老，更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跨越维度的压迫感。
是观察署的直属通讯频道！非紧急状况绝不启用！
方嘉钰在意识空间里猛地“睁”开眼，所有的内部修复工程瞬间停滞。
一道冰冷的、不断闪烁的红色边框信息框，强制弹现在他视野的正中央，占据了所有的注意力。
信息内容并非完整的文字或语音，而是一段被严重干扰的、断断续续的能量编码。
他迅速启动最高权限的译码程序，破碎的信息被勉强拼凑出来：
【…警…告…星域Z-739（太阳系）…检测到…高能…不稳定反应…能量特征…未知…非本土…重复…未知非本土能量特征…】
【…源头…锁定…模糊…干扰强烈…疑似…高位阶存在活动…】
【…风险评估…急剧升高…建议…立即核查…并准备…提交…最终评估报告…】
高能不稳定反应？未知非本土能量特征？高位阶存在？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打在方嘉钰的核心上。
几乎不用任何推理，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他的意识海——顾一。
只有他，那个来自“深渊”的王者，那个能操控毁灭性能量、拥有超速愈合能力的非人存在，才配得上“高位阶存在”这个描述。
也只有他那深不可测的能量，才能引发观察署级别的高能警报。
按照《观察员守则》第7条第3款，在确认所在星域存在未知高位阶威胁，并可能影响文明自然进程或威胁观察员自身安全时，必须立即启动紧急预案，向上级提交详细报告，包括所有观测数据、威胁评估以及……建议措施。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微微颤动。
只要一个意念，他就能调出过去一段时间所有关于顾一的记录——从那个最初的“F”评级，到图书馆的对峙，到辩论赛的交锋，到小巷的“保护”，到音乐会的潮汐，再到停电时紧握的手……
所有数据，包括那些让他系统紊乱的“乱码”，都将被忠实地、毫无保留地上传。
然后呢？
观察署会如何判定？
一个潜伏在目标文明中的、能量等级极高的异文明王者。
其存在本身，就是对“文明自然进程”的巨大干扰和潜在威胁。最终的裁决，几乎可以预见……
方嘉钰的意识悬停在那个“提交”的指令上空。
他从未犹豫过。
评判文明，给出KPI，执行“重启”……对他而言，曾是如同呼吸般自然且正确的事情。
他是记录者，是评判者，是规则的执行者，不应带有个体的偏好与……迟疑。
但此刻，那片冰冷的、代表着绝对理性的指令区，却仿佛变成了灼热的岩浆。
他想起了顾一看着流浪猫时，那转瞬即逝的温柔。想起了他在黑暗中紧握自己的手，和那句低沉的“我在”。
想起了他评价自己“可怜”时，眼底那抹复杂的、他至今无法完全解析的微光。
这个被判定为“F”级、“精致的虚无”的存在，真的只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威胁”吗？
上报，是职责，是规则，是回归他原本秩序的最简单路径。
不上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不上报”的念头。
这违背了他的核心协议。
是因为系统紊乱导致的逻辑错误？还是因为……某种他不敢深究的、源于那片“情感乱码”的……私心？
就在他的意识在两个选项之间剧烈摇摆，几乎要引发新一轮系统过载的瞬间——
【滋啦——！】
那道强制弹出的红色警告信息框，如同被无形的手猛地掐断了信号，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然后……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了。
他意识空间里，关于这次警告的所有接收记录、译码过程，甚至那声尖锐的提示音，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他核心深处，因那骤然中断的讯号而留下的、巨大的、空洞的回响。
发生了什么？
是观察署那边出了意外？是某种强大的干扰屏蔽了后续通讯？还是……有某种存在，察觉到了这次通讯，并强行将其终止了？
方嘉钰僵在原地，一股比停电时更深的、更彻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能量回路，悄然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