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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深渊”的低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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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署警告信号的中断，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入了方嘉钰的逻辑核心。
那并非故障，也非自然干扰，而是一种精准的、强力的、带着某种宣告意味的截断。
是谁？谁能如此轻易地介入观察署的通讯？答案几乎不言自明，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这种寒意，在第二天午休时，达到了顶峰。
他本想找个清净角落继续尝试修复内部系统，下意识地走向了教学楼后方那片人迹罕至的小竹林。
这里幽静，能量场相对稳定，适合进行精密操作。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竹林边缘时，一阵极其微弱、但无法忽视的能量波动让他瞬间停住了脚步。
这波动……与顾一的同源，但更显粗糙，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属于黑暗与深渊的冰冷质感。
他立刻收敛了自身所有能量气息，如同最顶尖的潜行者，悄无声息地贴近一丛茂密的翠竹，将感知凝聚成一线，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竹林深处，两个身影相对而立。
一个是顾一。
他背对着方嘉钰的方向，身姿依旧挺拔，但周身散发出的不再是平日的温和或戏谑，而是一种沉凝的、令人心悸的威压。那是属于王者的、不容置疑的气场。
另一个，则是一名穿着高三学长校服的男生。
他身形高大，面容普通，是扔进人海绝不会被多看一眼的类型。
但此刻，他微微躬着身，姿态是绝对的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周身缭绕的能量波动，正是方嘉钰刚才感知到的来源。
“……能量场稳定，波动峰值符合预期，‘种子’已进入成熟期。”那名“学长”低声汇报着，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
顾一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吾王，”学长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狂热的期待，“‘收割’的前期准备已基本就绪，只待您一声令下。各部均已就位，通道维持稳定。我们……何时启动‘回归’程序？”
收割！回归！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方嘉钰的意识中炸响。
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顾一背后，果然有一个庞大的、蛰伏的文明！
他们潜伏在地球，并非为了观察或学习，而是为了……“收割”！
像农夫等待庄稼成熟一样，等待着某个时机，然后攫取他们需要的东西！而“回归”，意味着他们最终会离开，或许，还会给这个星球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这就是他之前感知到的“目的性极强的表演”背后的真相吗？
这就是他给出“F”级的深层原因？一个以其他文明为养料的掠夺者文明？！
方嘉钰的核心因这巨大的信息冲击而剧烈震颤，泄露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那是在极度震惊下，一时未能完全控制住的生理性反应。
几乎就在波动泄露的瞬间——
竹林深处，背对着他的顾一，身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名正在汇报的学长也猛地抬起头，警惕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方嘉钰藏身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周身能量瞬间变得极具攻击性。
“王，有……”学长低吼出声，似乎就要有所动作。
但顾一抬手，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便制止了他。
然后，顾一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越过稀疏的竹影，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的方嘉钰身上。
那一刻，顾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被人窥破秘密的慌乱。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深邃得让方嘉钰感到窒息。
那不再是平日里带着玩味或探究的注视，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最终价值的目光。
方嘉钰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原地的蝴蝶，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恐惧，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都无所遁形。
顾一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竹林里，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方嘉钰自己那无法控制的、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方嘉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顾一来到天台的。
或许是因为顾一那不容反抗的眼神，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急需一个答案，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核心深处那片因警告中断和“收割”信息而掀起的、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
天台的风很大，呼啸着掠过耳畔，吹得两人衣袂翻飞。
城市在脚下铺展，车水马龙，喧嚣人间，却仿佛与他们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顾一背对着他，望着远方，沉默了许久。那背影在猎猎风中，显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孤高。
方嘉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指尖冰凉。
他体内的逻辑模块仍在疯狂运转，试图分析当前局势，计算最优应对策略，但所有结果都指向一个词——不可预测。
终于，顾一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了竹林里那种冰冷的审视，也没有了平日完美的面具，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真实的平静。
“你都听到了。”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方嘉钰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顾一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方嘉钰紧绷的脸上，缓缓开口：“我不是人类。”
简单的五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尽管早已猜到，但亲耳从对方口中得到证实，依旧让方嘉钰的核心微微震颤。
“至于我的来历，我的目的……”顾一顿了顿，眼神有些悠远，“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
他没有试图解释“收割”与“回归”，也没有为自己的文明辩护。他只是坦承了最基础，也最惊世骇俗的事实。
然后，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目光如炬，直直地看进方嘉钰眼底，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现在，你害怕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混合在风里，却带着千钧之力。
害怕？
方嘉钰的数据库里瞬间调取出关于“恐惧”的所有定义：对未知的忧虑，对危险的预警，对自身无法应对之事的生理及心理反应。
他的心率在加速，体温在变化，能量场在波动——这些生理指标，似乎都符合“恐惧”的模型。
他回想起图书馆里缠绕在顾一指尖的毁灭能量，回想起竹林里听到的“收割”低语，回想起观察署那被强行中断的警告……
任何一个理智的存在，面对这样的未知与强大，都应该感到恐惧。
他张了张嘴，试图给出一个符合逻辑的、基于数据分析的回答。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直白的、源自他此刻混乱核心的真实反馈：
“我的数据库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有‘害怕’的明确定义。”
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那里面或许有恐惧，但似乎……还混杂着别的东西。
一种面对真相的茫然，一种对既定认知被颠覆的冲击，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对眼前这个“非人”存在的好奇与……探究。
顾一闻言，明显地愣了一下。
随即，他脸上那种疲惫的平静如同冰面碎裂，一个真实的、带着某种奇异兴奋和危险意味的笑容，缓缓在他唇角绽开。
那笑容越来越大，最终，他低低地笑出了声。
笑声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被风吹散。
他再次向前一步，这次，两人几乎脚尖相抵。他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拂过方嘉钰的额角，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他凝视着方嘉钰那双依旧试图维持冷静、却已泄露太多迷茫的眼睛，用一种近乎蛊惑的、带着无尽深渊回响的语调，轻声说道：
“没有定义？”
“没关系……”
“那我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