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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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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在兰斯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他沉默地坐在火堆旁，用一块粗糙的石头打磨着那柄从禁书阁带出的、已经翻卷了刃口的长剑。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堕落法师的尸体被他拖到远处处理掉了，但那股混合着负能量和腐朽的恶臭，似乎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手臂上被兽尸划伤的伤口已经敷上了林间采来的草药，麻木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辣辣的刺痛。
真理之笔静静躺在他身边的草地上，暗金色的笔身在火光下流转着微弱的光泽，与往常无异。
但兰斯能清晰地感觉到，自战斗结束后，他与笔之间那道紧密的灵魂联结，似乎蒙上了一层薄冰。一种无声的、冰冷的隔阂感在蔓延。
他知道为什么。
他终于完成了打磨，将长剑插回临时用树枝制成的剑鞘。目光落在笔身上，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在不满。”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笔身没有动静，但那股冰冷的隔阂感骤然加剧。过了好几秒，那个古老而漠然的声音才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界定‘负能量驱动’为真实，引发能量反噬。逻辑正确，效率最优。】
它的回应如同冰冷的法典条文。
“但你不认同我的方式。”
兰斯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认为……太过酷烈。”
【生存之战，无分酷烈。】
笔的意念依旧平稳。
【吾之疑问，在于‘引导其自噬’之必要性，与汝灵魂波动之异常。】
兰斯猛地抬起头，蓝色的眼眸在火光中灼灼逼人：“异常？那个怪物想要抽干我的灵魂！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亵渎！我只是用最高效的方式解决了威胁，保护了我们！”
【最高效方式，并非唯一方式。】
笔的意念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入核心。
【汝可界定‘其法术结构不稳定’，可界定‘其精神感知混乱’，亦可选择规避。汝却选择了最具‘毁灭’与‘痛苦’导向之路径。】
笔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看到了他动用力量时，内心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操控生死、引导敌人自我毁灭的冰冷快感。
“所以呢？”兰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气，仿佛被戳中了痛处。
“难道我要像个迂腐的骑士一样，和他正面较量，给他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别忘了，我们现在是被整个教会追杀的亡命之徒！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话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此乃生存法则，非‘享受’之理由。】
笔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近乎锐利的质疑。
【兰斯·奥尔尼，汝之灵魂，正在被力量本身所吸引，而非仅视其为工具。观察汝动用力量时之精神反馈，与过往那些贪婪之徒，存在模式上之重叠。】
“你拿我和他们比？！”
兰斯霍地站起，胸膛剧烈起伏，篝火将他激动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那些是为了私欲！而我是为了生存！是为了保护你！”
他指着地上的笔，语气激动而带着受伤：“你是我唯一的真实！我不能允许任何东西威胁到你！如果必须变得冷酷，变得不择手段才能做到这一点，那我就会去做！这有什么错？！”
【保护，与沉溺，界限模糊。】
笔的意念没有丝毫退让，反而更加冰冷。
【吾曾界定真实，亦见证无数持有者，皆始于‘必要’，终于‘迷失’。吾之存在，非为培育另一名力量的奴仆。】
“力量的奴仆？”兰斯嗤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凉。
“当我坚守信仰和骑士之道时，我得到了什么？是背叛！是污蔑！是死刑！而现在，你告诉我，使用你赋予我的力量来保护我们，就是走向迷失？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像过去一样，等着被再次背叛，被推上火刑柱吗？！”
他的质问在林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委屈、愤怒和找不到出路的迷茫。
笔沉默了。
篝火燃烧的声音再次成为主导。
良久，笔的意念才再次传来，那漠然的声音底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疲惫的情绪？
【吾非要求汝重归旧路。吾亦非否定生存之必要。】
它的意念缓和了些许，但核心的质疑并未消失。
【吾之警示，在于‘心’。汝可持剑，却不可嗜杀。汝可御力，却不可为力所御。界限何在，需汝自行界定。】
【勿让守护之心，沦为毁灭之欲的借口。此，亦为一种‘真实’。】
说完这段话，笔身的光芒彻底内敛，变得如同凡物，切断了这次深入的灵魂交流。
那层冰冷的隔阂感依旧存在，但不再充满对抗，更像是一种沉默的观察。
兰斯站在原地，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笔的话语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心头的怒火，却带来了更深的寒意与思索。
他错了吗？为了守护最重要的东西，稍微越过底线，不行吗？
但笔所指出的，他动用力量时那一闪而过的“异常”快感，却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底。
他缓缓坐回火堆旁，看着那支再次陷入沉寂的笔，眼神复杂。
裂痕已经出现。
这不是对与错的简单争执，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关于力量本质、关于生存方式、关于灵魂底线的一次激烈碰撞。
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保护笔，这是他的执念，他的锚点。
但如何保护，这条路上的界限究竟在哪里……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审视手中这既能界定真理，也可能引人堕落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