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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局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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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局外人
随后，一名使者带来了来自王宫的消息。伊利克斯帝国的伟大君主，亚历山大大帝，发来了庄严的慰问。他在唁电中宣布，罗莎布雷拉家族的所有财产、土地和头衔都将被保留，并归还给唯一的继承人朱厄尔。
对其他人而言，那些出于对罗莎布雷拉安全和自身长远福祉的担忧而前来此地的直系亲属，这些话是一种安慰，一种保证。但对朱威尔来说，这些话毫无意义。
孩子此时情绪低落，内心空虚。
时间如雾般流逝。朱厄尔完全记不清接下来的几个月是怎么过的。悲痛似乎侵蚀了他的意识，让他变成了一具空壳。
“保持健康！”
向丈夫道别，目送他的马车哐当哐当地驶离后，安娜吩咐女仆收拾她的行李箱。
“我会暂时住在你家。”
安娜小姐告诉了朱厄尔这件事。她才是真正温暖了他冰冷心灵的人，所以他一直对她心存感激。
“别难过，让雷斯带你出去吧。”雷斯是安娜的儿子，也就是说他也是朱厄尔的表弟。
朱威尔振作起来，正式成为罗莎布雷拉家族的首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要他失去权力，就永远无法获得他想要的信息。
另一方面，朱威尔有责任保护家族的财富，防止其他贵族在罗莎布雷拉虚弱的时候瓜分这笔丰厚的猎物。
说服其他人揭露罗莎布雷拉家族被灭绝的事件并不难，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流浪者教会。”
朱威尔认识那个组织。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犯罪组织，曾在罗莎布雷拉家族的餐桌上被提及。作为罗莎布雷拉家族的继承人，他也曾与家人讨论过该组织的观点。
他当时说了什么？他不知道，朱威尔只记得自己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也许他说了些蠢话，比如同情那些人，或者如果他们悔改就给他们提供体面的工作。
当朱厄尔得知流浪教会的消息时，一年已经过去了。或许是看到朱厄尔不再悲伤，也没有自杀倾向，安娜才敢于给予他更多的自由。
事实上，朱厄尔并非有意自杀。
仅仅是感受痛苦就能帮助他抓住与现实相连的那根线，朱威尔有时会在感到情绪空虚的时候不小心伤害自己，他需要重新找回自己的感觉，重新找回自己的精神。
然而，在被雷伊意外发现后，朱威尔不再那样做了。他现在只需要找到敌人，把得到的东西还回去。
朱厄尔默默地望着那栋老别墅发霉的窗户，人们把它当作家族纪念馆，一个再也没有人去的地方，因为没有人留下来纪念了，奇怪的是，朱厄尔并没有发疯。
*
朱厄尔经常去修道院为他的亲人祈祷，尽管他并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有用。然而，这一次他的目的却有所不同。
清晨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进古老的教堂，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投射出斑斓的光影。蓝色、深红色和金色的光晕倾泻而下，仿佛连神明都用他们五彩斑斓的双眼俯瞰着这个世界。
安静的空间。
轻柔的脚步声与空气中弥漫的香烟混合在一起，小径上大蜡烛散发出淡淡的木柴燃烧味。在主殿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跪了下来。
朱威尔闭上了眼睛。
之前那个孩子依然瘦得像个病人，但他周围的气氛却更加凝重了，他学会了隐藏自己强烈的情绪。
朱厄尔默默地用双手划了个十字，低着头，金色的头发反射着窗框透出的柔和光线，仿佛在神圣的空间里被光环环绕。
均匀呼吸。
十指紧扣，握得那么紧，指节都泛白了。
祭坛下，基督的雕像双目紧闭，静静伫立，仿佛永恒的寂静。摇曳的烛光映照在祂的脸上，时而明亮，时而昏暗，仿佛神明正默默地注视着祈祷者。
朱厄尔低声默念着祷文，声音低沉而有力，但声音并没有颤抖。
这祷告不再是祈求救赎，而是发誓。
这是你和你自己之间不可违背的契约。
或许在过去的某个时候，他曾相信灵魂可以通过神的宽恕得到净化，但现在这种信念已经变得像教堂顶部的彩色玻璃窗透出的光线一样虚幻了。
朱威尔睁开了眼睛。
毫不犹豫，没有一丝困惑。
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一样东西：决心。
上帝可以原谅所有人，唯独不能原谅你。
你会下地狱
我接受这一点。
不指望得到赦免，也不渴望得到怜悯。
朱威尔站起身，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他的背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明亮灯光中。
就像他走出了光明，再也没有回头。
*
朱威尔撒谎了。
他告诉安娜，一位熟悉罗莎贝拉家族的老僧人想私下见他，归还父亲的遗物。他没有让任何人跟随，巧妙地邀请安娜和雷伊斯外出三天，并建议他们顺便在王都休息。朱威尔神情平静，言辞得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他甚至花钱雇人到黑市散布消息说：“罗莎贝拉的最后一位后裔仍然活着，并且住在祖宅里。”
朱厄尔用美味的诱饵引诱凶手。一个甜蜜的陷阱。
显然，如果凶手想要彻底消灭罗莎布雷拉家族，他早就现身了。
别墅里空无一人。但朱厄尔不想让敌人觉得这是个陷阱。他用一根铜线连接着一个落地钟，放在木地板上，让它周期性地发出脚步声。窗帘后面挂着一条用细鱼线垂下的毯子，营造出有人经过的错觉。
他利用一面镜子，倾斜镜面反射走廊里的烛光，使房间看起来像是从另一个房间透进来的光线。这种视觉错觉虽然简单，但与寂静和黑暗交织在一起，却给人一种生命在等待的感觉。
他在老旧的砖地板下埋藏了自制火药，并将□□安装在客厅的门 上，这样敌人最有可能踹开门来探查情况。一根电线从门槛连接到一根水银烛台上，可以引燃火药。这点火力不足以夷平整座宅邸，但如果有人愚蠢到第一个踏入屋内，他们就来不及撤退了。
等待期间，朱厄尔坐在房间中央，紧紧握着一个银十字架。他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这件曾经摆放在家族祭坛上的圣物。
但他的眼中已不再有光亮。没有了仇恨的光芒，更没有了生命的光芒。
那是一片空虚，所有情感都被掏空，倾泻到深渊之中。神性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即使是神性也无法阻止这股意志。
窗外，月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洒了进来。灰色的别墅在冰冷而遥远的月光下显得昏暗。树影婆娑地投射在墙上，仿佛扭曲的手臂在摸索着寻找入口。
“今晚是个美丽的死亡之夜，”朱厄尔心想，但他心中没有一丝恐惧。
在熙熙攘攘的都城里，安娜小姐正在一个豪华的集市上挑选布料。她酷爱昂贵的珠宝，每个月都能在首饰、宝石和华服上花费数千金两。与此同时，蕾丝正和孩子们争抢着买一颗鲜红的糖渍山楂。集市上热闹的喧嚣、悠扬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让她暂时忘记了孤儿侄子已经离家三天了。
她突然转向雷斯问道：
“你确定朱威尔没事吗？”
雷舔了舔手指，带着他一贯的自信回答道：
“没关系。他说那位神父是他祖父的老朋友，还说他祖父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他的遗言。我想朱厄尔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安娜点了点头。她想叫人跟踪她，但随即又责怪自己多疑。朱威尔并非不负责任的孩子。他或许很清楚，自己是唯一能够延续罗莎布雷拉家族血脉的人。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别墅里的钟又敲了两下。
在皇都，雷伊偷偷溜进了他一直想去却被母亲禁止的红灯区。烟花下，人群熙熙攘攘。烘焙食品的香气、甜酒的芬芳和欢快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喜庆的气氛，与宅邸里那个孩子为了复仇甘愿赴死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森林中央那座孤零零的别墅，半开的窗户洒进皎洁的月光。十字架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脚步声，或是铁链敲击钟面的声音，依旧规律地响起，如同陷阱即将落下的最后气息，等待着猎物落入其中。
尽管等了他们一个月，流浪者还是没有出现。
直到他的亲戚们发现了他的真实品行，这种行为才停止。
他们无法理解，一个经历过如此痛苦的孩子，为何会选择这样的道路。他本该找到内心的平静，过上安全而充满爱的新生活。他们与他交谈，给他建议，甚至带他去见皇室成员，希望能找到让他安心的方法。
但朱厄尔很固执。
直到他的姑姑——唯一一个与他父亲还有血缘关系的女性——出手相助，并使用了终极武器：眼泪。
“你是罗莎布雷拉家族最后的血脉了，”她说着，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你的父母……他们只希望你幸福。只希望最后一个人能延续我们的血脉。你希望他们在天堂里为你担心吗？”
“你不能做那种危险的事！你知道你父母不希望你报复什么的，对吧？你只需要好好生活，快乐地过！”
“朱威尔，我知道你姑姑安娜和哥哥雷斯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也很难过吗？你的哥哥、父亲和侄子都身处困境。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吗？你需要重振罗莎布雷拉家族伯爵的威望，守护我们家族的领地和利益。亲爱的，你是我唯一的母系亲人，你是我唯一的依靠，让我能在丈夫家昂首挺胸。如果你自己做不到，能不能帮我，朱威尔？”
朱威尔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即便她是对的，而他走错了路，也无法改变朱威尔的想法。但他不想为了安慰她而轻易附和她的话，因为他不想用谎言背叛爱他的人。
安娜似乎理解了朱威尔的感受，没有再给朱威尔施加压力。
最终，朱威尔实现了他渴望目标的第一步。
朱威尔被伊利克斯的伟大君主召见。
他进来时，这个帝国的皇帝正坐着审阅诏书。
朱威尔环顾了一下他进入的地方，然后直视着皇帝。
房间散发着浓郁的文艺复兴气息。墙上挂着油画，花瓶雕工精细，窗帘上绣着繁复的花卉图案。华丽的枝形吊灯从天花板垂下，灯光洒在光洁的木地板上。
一排排封面精美的古籍整齐地摆放在木架上。
虽然房间美得令人陶醉，但却没有人注意到它。
朱厄尔单膝跪地，微微向坐在房间中央扶手椅上的一位高大男子鞠躬。这位男子名叫亚历山大·德·伊利克斯，是伊利克斯的统治者，也是至高权力的象征。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重而令人窒息。
亚历山大皇帝凝视着眼前的孩子。那双锐利的眼睛威严无比，那是曾攀上荣耀巅峰，将伊利克斯王国发展成强大帝国的伟人的眼神。
他说：
“复仇是最不幸、最没有希望的道路，你在做决定之前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许多人劝朱威尔接受亲人无法挽回的死亡，继续生活，而不是想着复仇。
朱威尔很清楚，在这条路上他必须放弃什么。
但朱威尔也明白一件事，他最需要的莫过于复仇。
他活力的背后最明显的驱动力是复仇。不是为了他的家人，也不是为了他的遗产，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感觉自己有权利继续活下去。
“给你一枚棋子。我给你时间考虑，”亚历克斯说。
这些棋子忠于国王，同时也是暗中守护国家的利剑，但它们的本性并不善良。它们会使用一些不可告人的诡计。这些诡计当然卑鄙，但它们却能达成目的。
然而，尤维尔认为没人强迫他随心所欲，正如皇帝所说，绝大多数棋子都是独立行动的，彼此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所以他使用什么策略完全取决于他自己。尤维尔不必非得像其他人那样行事。
无论如何，朱威尔都知道自己会因这起罪行而被抓获，因为他决心走上复仇之路。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陛下。”
朱威尔能听出自己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皇帝沉默片刻，眼神中充满沉思，流露出对这孩子意志的尊重。最后，他向身旁的侍从做了个手势。
一个木箱被拿了进来。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银戒指，上面刻着一个国际象棋棋子的图案。
朱威尔看着那枚戒指。戒指上的金属光泽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但他的眼神空洞无光，仿佛过着悲惨的生活。
他伸出手，却在挥杆的瞬间停了下来。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但无需犹豫。
复仇。
他脑海里只浮现出这一个念头。
最后，他拿起了戒指。当他把戒指戴在手指上时，金属的冰冷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此刻，他的双眼闪烁着一种无人能完全解释的强烈生命力，那是殉道者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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