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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山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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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晚,雾气很浓,月光变成了淡银色。
领主的宅邸宛如一块巍峨的巨石,从黑暗中拔地而起。卫兵在院内巡逻,燧发枪闪闪发光,铁靴在鹅卵石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它就像一座小型堡垒,据说里面有一支私人军队,资金来自民众的税收。
科尔沃斯手无寸铁,头上戴着一个怀特山羊皮面具,在月光下显得既滑稽又诡异。他从侧门溜进去时,乔装改扮成其他人,从路上遇到的一个倒霉的士兵那里“借”了一套旧军装。
他轻而易举地躲过陷阱、埋伏、疏于掩护的引诱之门,仿佛对这栋宅邸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最后,他停在了楼上的阳台上,稳稳地站在栏杆边缘,下方是幽暗寂静的庭院。
房间内,窗帘半开着,没有一丝光亮。
*
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古老的肖像和华丽的木制家具。
他没有躲藏的原因很简单,他明白自己在这场游戏中的地位,他是最好的猎物。
为了抓住他们,他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诱人的诱饵。
在珠维尔住所的周围,他设置了不少机关,确保不会有人进入,同时帮助他辨认进入者的身份,这些机关会在有人踏入别墅的那一刻起,通知珠维尔住所。
秘密机构已经启动,报告有人踏足他的地盘。不过,他并不着急,他也在等待,只要他敢进去,一切准备就绪。
但烛光已近,黑暗愈发漫长,却依然无人靠近。珠维尔终于披上斗篷,调整了一下标志性的面具,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强者般的优雅,走出了客厅的黑暗。
就在这时,透过窗户的逆光,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目光交汇,陌生人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逃走,但态度却并不急躁,羊头上带着一丝嘲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珠维尔咬紧牙关。
一声枪响,浓烟滚滚。那人向后倒去,珠维尔跑过去查看,但下面空无一人。
距离如此之近,珠维尔不可能射失,但仔细一看,却发现没有血迹。珠维尔暂时忽略了这一点,注意到地上有一封信。
珠维尔没有急着把它捡起来,担心上面可能沾有某种有毒的墨水、诅咒或精心设计的陷阱。
珠维尔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追随着地板上的纸张。当他弯腰捡起纸张时,一眼望去,上面的字迹让他感到熟悉,墨迹 柔和而坚定,正是他在流浪者留下痕迹的墙上看到的那种字体。
信上的墨水并不稀奇或特殊,很普通,好像在文具店里都能买到。
这封信以古代宗教写作的正式、规范的风格呈现:
“亲爱的未知对手,
很高兴见到你,即使只是片刻。
此致,
教皇,流浪者教会”
第二天早上。
大门打开,领主走了进来,他举止悠闲,笑容却带着一丝顽皮的讽刺,或许是因为他刚刚掌握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听说你家进贼了?你没受伤吧?”
珠维尔没有回答。领主觉得自己赢了,笑着离开了。
另一边。
“哦,那颗子弹是从哪里来的?”莫尔迪看到科尔沃斯手里的东西问道。
科尔沃斯什么也没说,拿起子弹,在昏暗的灯光下翻来覆去地转动着。子弹很重,金属闪闪发光,就连莫尔迪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东西他并不常见。
斯凌走近,俯身,像专家一样打量着这颗子弹,皱了皱眉,只一眼就猜出了它的规格:直径、重量、压缩比……可见这是一颗稀有子弹,在普通市面上是买不到的,绝对不是临时拼凑的。
“嗯……这种……”司凌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声音却足够大,让所有人都能听到,“可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东西。”
日月出现了,走近了,声音谨慎但好奇:
“科尔沃斯,你昨晚……去哪儿了?”
科尔沃斯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窗外,但没有直视一月。
“我不知道…”
一月皱起眉头,嘴唇紧闭,不再进一步压下去。
但科尔沃斯转过身看着她,微笑道:“敬领主。”
“那么你发现了什么?”
“相当多,但没什么用。”
事实上,科尔沃斯对于这个无名之辈的身份,是有一些猜测的。
*
第一场雨落了下来,如同大地在经历了连续几天的酷暑之后发出的一声叹息。雨势不大,却绵绵不绝,似乎没有停的意思。土路开始湿透,马车驶过,留下一条条泥泞的小路,从市场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田野。
人们紧急加固屋顶,浑水顺着小沟往下游流。
领主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事浑然不觉,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便悠闲地走向自己的住处,与情妇们调情,那撩人的笑容让珠维尔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他也没太在意。
混乱之中,珠维尔作为帝都派来的指挥官,派出部队执行任务,特别关注无家可归者和无家可归的乞丐,并将他们集中到一处精心管理的住宅区。
疏散居民,重建小堤坝,协调粮食储备。
降雨导致通往城镇的道路被淹。虽然该地区尚未受到严重影响,但几天后可能会断网。
在教会中,这个消息意味着退出朝廷监视区的有利时机。
一名骑兵朝流浪者教会的巢穴走去,蹄子踏在湿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开始宣读那些奉领主之命前来协助的人的名字。科尔沃斯就在名单上。
莫尔迪仔细查看了后面的名单,发现泽根、古内、怀特、尤耀和莎拉等人的名字也都伪装在名单上。这些人是否是嫌疑人尚不清楚,但如果是,那这位假领主肯定知道一些事情,打算将他们分开,然后引诱他们落入陷阱。这些人被怀疑的原因也不难理解,因为他们根本不会伪装。
然而,该名单延伸到其他地区,因此很难确定谁是被监视者以及谁是真正的目标。
之前的争论暂时平息了,大家似乎都明白彼此的意思,可现在又重新爆发了。意见还是一样,有人说应该立刻离开,有人反对,他们选择这里就是为了躲避洪水,现在搬走无异于置身险境。
科尔沃斯早就下定了决心,所以引发的争议很快就被平息了。
因为他目前假扮的是当地普通民众,突然离开只会让事情更加可疑。然而,离 开的想法并非不可能,他意识到珠维尔正全力投入救援工作,这意味着他的部队肯定暂时撤离,以协助协调。
号角吹响,预示着下游发生山体滑坡,科尔沃斯抓起镐和铲子,和队伍一起奔赴救援。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他混在工人们中间,肩膀湿透,头发紧贴着额头。现场几乎没有警卫。
*
这次特殊任务,科尔沃斯陪同托多和艾玛一起行动。他们各自承担着不同的任务。艾玛是女孩,所以她负责做饭和照顾难民;托多和科尔沃斯则负责监视,保持足够远的距离,以便在发生意外情况时能够及时救援。
暴风雨逼近这片区域时,狂暴程度有所减弱,但雨仍在继续下。雨水渗入石板路,顺着田野边缘缓缓流淌,脚下的泥浆也越来越厚。科尔沃斯和其他民间救援队成员领到了粗糙油布制成的雨衣。雨衣散发着霉味,厚重难闻。
由于他们只是一群义务服役的平民,所以他们的工作仅限于一些轻松的任务,例如在堤坝的薄弱处添加沙袋、清理浮木、将救援物资运送到地势较高的地方。而像检查山体滑坡区域、救援失踪人员等重而危险的任务则属于领主的军队。
所以科尔沃斯还有时间四处看看。
灰蒙蒙的雨幕中,领主的部队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他们的装束与普通士兵截然不同:他们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就连脸上也裹着一块深色的防水布。乍一看,这像是某种新型雨衣,但科尔沃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来了,”科尔沃斯心想。“那个无名者……就在他们中间。”
我不知道那群戴黑帽子的人到底是谁。
今天出门前,莎拉请人给他算了一笔账。她把牌摊在小木桌上,说今天是科尔沃斯的“倒霉日”,但最后一张牌却预示着,这将是他“愿望实现”的开始。
一开始,科尔沃斯确实相信这个世界因为莎拉的特殊存在而拥有超自然力量,但看起来莎拉的能力并没有完全超出极限,占卜是莎拉的个人爱好,而且她很久以前通过一本占卜书学会了占卜,她对未来的看法并不完全像他想象的那样。
但莎拉总是说,算命只是了解“趋势”的工具,而不是命运。通往未来的路有很多条,如果我们谈论得太多,那些暗示就会变成真正的路。所以她只会告诉他结果,而不是到达那里的方法。
“命运的极限……却可以实现愿望。”
科尔沃斯考虑被认为是“命中注定”的发展方向。
突然,一声巨响,科尔沃斯只听到同伴们大喊“小心!”
繁荣!!!
山体滑坡突然发生,科尔沃斯被碎石流卷走。托多和艾玛根本没时间反应,烟雾弥漫,尘土飞扬,脚下的地面剧烈摇晃,却并未塌陷。科尔沃斯的行踪在一片混乱中消失了。
冷风抽打着他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山雾的气息。落石的回声尚未消散,科尔沃斯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诡异的寂静。
艾玛冲到悬崖边,眼睛睁得大大的。
悬崖周围尘土飞扬,他们也没有让自己靠近坍塌的地方太近,否则他们也有可能被卷走。
托多和艾玛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不过他们立刻丢下手头的工作,赶往现场救人。然而,痕迹表明,如果科尔沃斯还活着,他肯定是被卷入了峡谷,或者现在正在废墟下喘息。
托多把手抽回来,低吼道:
“别傻了!如果你滑倒了,我们俩都会死!”
艾玛看起来很平静,陈述了自己的理由:
“我去看看,万一宗主骨折了,或者被压在地上,就赶紧把宗主救出来,不然的话,他会伤得更重,甚至留下永久的后患。”
托多握紧拳头,尽管天气寒冷,但太阳穴上却渗出了汗珠。他挠了挠头,轻声说道:
“你说的没错……不过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呢?还是回住处调动一下人手比较好。”
这绝对比她自己找要好,尤其是艾玛是个身材苗条的女人,然而艾玛不能浪费时间来回奔波,只需要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那我回去了,你留在这里找。”
这是更好的选择,不过艾玛出现在这支救援队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如果被怀疑的话,那肯定是那个不知名的混蛋设下的圈套,让他们掉进去,得不偿失。
“不,我跟你一起去。”
听到这里,艾玛立刻明白了原因。
“我有那么弱吗?”
托多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她,不用说什么,就足以让艾玛生气。
艾玛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我没有你强!但我还是比这里大部分的低等士兵强,万一出事,我可以自保。”
艾玛说:
艾玛直视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在雾气中闪闪发光:
“如果我死了,教会不会因此倒塌。你很清楚这一点。”
藤堂顿了顿,这句话冷得让他浑身一震。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嘶哑着声音说道,“操!……”
这场拉锯战并没有持续太久,双方都明白时间至关重要。最终,藤堂被迫妥协。
“好的,你下去救老科,我回去,避开容易发生山体滑坡的地方,明白了吗?”
至少,如果艾玛下去救援,似乎比脱离队伍回来带回消息危险性要小。
“谢谢你,藤堂。”艾玛平静地看着藤堂。事已至此,藤堂只能微微皱眉。
她转身,抓住了备用绳。托多伸手去抓,但迈步停了下来。他的脸在挣扎中扭曲。科尔沃斯的青梅竹马艾玛,和科尔沃斯一样鲁莽固执。
他静静地站立了几秒,然后沉声说道:“记住……如果发生任何异常情况,必须立即撤退。”
“我要去。”
艾玛没有转身,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浓雾之中,深渊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风中飘来她的声音,淹没了昆虫的嗡嗡声。托多咬着嘴唇,望向悬崖下方,又望向迷雾笼罩的营地之路。所有选择都很糟糕。
风吹动着托多的头发,带着山林的轻柔咆哮。
藤堂以忍者般的迅捷,迅速赶回巢穴,传达了这一消息。在那里,他遭到了其他成员的严厉质问,指责他置科尔沃斯于险境,尤其是抛下艾玛。在他们看来,这一举动完全违背了“尽量减少损失”的原则。
*
托多带回来的坏消息立刻引起了人群的骚动。
科尔沃斯连同泥土和岩石一起被卷走了。
“你失去了邪教领袖,却还留下艾玛?你疯了吗?”
“首领没死!”
莎拉叫道,“今天确实是宗主的倒霉日,不过也不算太糟,会有祸中带福的现象。”
泽根皱起了眉头,他一点也不喜欢算命这种事。
“现实点。谁能活在那种情况下呢?”
“好了,别争论了,我需要增派人手下山寻找科尔沃斯。”
戸堂消除了不重要的争论。
“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并且已经和艾玛达成了协议。”
“哈!”
“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科尔沃斯的常备助手莫尔迪厉声喝道。
这句话虽然让营地安静下来,但众人的目光却依然怒火中烧。他们的怒火只是被压抑了,并没有熄灭。
过了一会儿,讨论又重新开始,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方式,所以没有人愿意遵循对方的方式。
他们未能就计划达成一致。
最终,谁也没有屈服,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托多站起身,冷冷说道:
“好吧。我们分开吧。谁信哪个方向,就往哪个方向走。”
他们分成了两队:戸堂、泽根、Moldy 等人选择了这个计划,而日月带领其余的人则采用了另一个计划。
风吹过空荡荡的帐篷,听起来就像命运的冷风。
托多走过的街道是一条泥泞的老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酒精和香烟的味道。一行人快步走着,
随后,在巷子尽头,他们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冒充他们的那些混混,依旧保持着那副嚣张跋扈的神态,见到他们还露出一丝冷笑。
其中一个人含糊不清地调侃道:“哦,看看谁来了,水手?”
托多等人没有回应,只是冷若冰霜地走了过去。但当那人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去摸泽根的衬衫时——
一声干裂的声音响起。
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脖子扭向一侧,像个空袋子一样倒在地上。只一个动作,只一只手。
鲜血渗入石质地面,在月光下蔓延开来,如同红酒渍一般。
托多没有回头,只是甩了甩手,拂去手套上的血迹,继续往前走。泽根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是理所当然的。
剩下的几个暴徒也都愣住了。
恐惧没有爆发出尖叫,而是凝固在喉咙里,变成了麻痹。他们纷纷退到墙边,如同听到虎吼的小动物般瑟瑟发抖。现在没人敢跑,他们屏住呼吸,看着黑袍身影消失在灰蒙蒙的雾气中。
当托多的气息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时,其中一人才敢动弹,跪倒在地。其余人也纷纷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一行人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雾气中,留下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和恐怖气息。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暴徒们才敢动弹。一个人跪倒在地,接着又一个人,看着同伴们毫无生气的尸体,浑身颤抖。
他们脸色惨白,双眼圆睁,亲眼看到,生与死之间,那脆弱的界限,只是在一息之间就过去了。
其中一人喃喃道:“恶魔……果然是披着人形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