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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造福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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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野躺在宽大的床上,夜已深,他还是睡不着。这比狭窄的出租屋可好太多了,宽大明亮的飘窗,配套的落地窗帘。极具设计感的灯,还有配套的衣帽间和洗漱间。
咚咚,传来敲门声。
游野起身开门,他只脱去外套,内里的衣服没脱。在这里他放松不了。
门开了,门外是宿杰。
游野和宿杰对望着,气氛有点尴尬。
“你还没睡着呢?”宿杰开口了。
游野挑眉看他,宿杰也觉得自己这话没道理,游野就算是睡了,也能被自己的敲门声吵醒。
宿杰静默了一瞬,还是继续说“我想和你谈谈。”
游野回到屋内坐在飘窗上,这张房间没放椅子。,宿杰进来尴尬的站着。
坐吧,游野指了指床。他不太习惯个人的私密空间有外人进来,不过他也不会故意去欺负别人。
宿杰坐在床尾上,很拘谨。
“你要谈什么?”
“谈谈我的生父母。”
“你想了解哪方面?”游野问。
宿杰看起来很犹豫,:“当年我的生母为什么把你和我换过来?”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游野不紧不慢的说。
“我,生母当年很困难吗?”
“当年她和你生父可以说相看两厌,她没钱,也没工作,谁也帮不了她。”游野脑海又闪过当年的画面,苏红宛如疯魔的样子,他接着说“她跟我说,当年换子后她原本准备去死,后来才改了主意。”
游野看着宿杰:“你不要想她有多么好的素质,她如果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把你我换过来。”
宿杰眼睛蒙上水雾,他问:“你有她的照片吗?我想见见她。”
“没有。”游野干脆利落的说。
宿杰惊讶抬起头,对上游野干脆利落的眼神。
“你觉得我和她关系很好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野吗?我以前不懂,以为她胡乱取的名字,后来才明白过来,她从来都没把我当他儿子。我叫游野,野生野长的野种。”游野从搭在床头上的衣服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
他盯着宿杰看,宿杰挪开眼神。
“对不起。”宿杰颤抖着说出一句话。
游野笑了,自己真没意思,罪魁祸首是苏红,但是自己还是忍不住的对宿杰有着特别的在意。所以,他才会在看到他护住张姨那一刻烧干了理智,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宿杰看到游野在笑,以为是在笑自己,难堪的别过脸。
“你还想问什么一次说出来吧。”
“我生父?”
“哦,游建,他是个赌徒,苏红和他离婚了,在我八岁的时候,在这之后,我们没见过面。偶尔苏红会问他要钱,他没给过。你还想问什么。我提醒你,他也不是个正常的人。”
宿杰觉得自己今晚就不该来这里,不该问游野这些问题,他丢下一句,打扰了,就匆忙的离开这里,脚步错乱,好像身后有人追他。
身后没人追他,只有游野在那,提醒着他事实真相。每一分,每一刻。他的世界在一周前错乱,此后每一天都是紧锁眉头的父亲和默默垂泪的母亲。他才知道自己的生活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上面。
最可怜的是,他恨不了任何人,受害者是谁?游野,自己的爸妈,自己现在还能叫他们爸爸妈妈吗?
他的生活就是建立在苏红的谎言里,十七年后谎言被揭穿,他该去恨谁?他这一周夜不能寐,有一瞬间他觉得他恨无情揭穿谎言的游野。下一瞬间他又唾弃自己的卑劣。他是顺风顺水长大的少爷,天真活泼,如果不是这件事,他会这样成长,永远活在父母的羽翼下。
游野醒来后看到陌生的吊灯,只觉得神思恍惚。是在宿家,不是出租屋里。这间房粉刷的雪白,看着很空旷。
他没穿外套,屋内有空调,整个屋子都是温暖舒适的温度,他僵硬的挺直脊背沿着楼梯往下走,一楼是在准备早餐的张姨。
张姨看到他笑着说“小野,太太在外面。等我煲汤好了就可以用餐了。”她表现的跟这是任何一个平常的一天一样。
游野点点头,外面的方茹早就看见他,招呼他过去。看到他穿的单薄又皱眉进来,攥住他的手往屋里带。
“小野,下午我让人送点衣服来,给你挑些衣服到重庆穿。也不知道现在那边冷不冷。”方茹碎碎念。
游野想到自己房间里的衣柜空空荡荡的,果然在鉴定结果出来前,没人希望自己是真的。
方茹说完眼圈又红了,他拉着游野坐下。
“小野,你十七了,不,现在该十八了,你还上学吗?”
游野心里呼出一口气“我学籍还在,也没退学,之前隔三差五会去,这几个月我请假了。”
方茹兴奋起来,“那好呀,那我们过去的时候顺便把你的学籍转到这边,让你来这边读书。”她拉着眼前受苦了的孩子的手。她就害怕这孩子已经不上学了。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有关这个孩子的事情,既然当年他被换了,那么那户人家条件肯定不行,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她想充满爱怜的对待这个归家的孩子。至少能让他继续学业。衣食无忧。
以至于游野在下午试完送来的衣服后别扭的出了门。出门时方茹还叮嘱他下午早点回来。要不是游野坚决的拒绝她同去的请求,她就要拉着游野去各大商场采购各种物品。
游野从未体验过这种被人叮嘱的感觉,感觉很新奇,也有种别扭的感觉。
走出院子后他出了小区,宿文钊已经把他的信息加进去了,门口的保安不会再拦他。
连珵又无处可去了,他只能在外面闲逛,几个狐朋狗友这会应该在泡妞。脸上的伤还没好全,他戴了口罩在外面转悠。连珵想起上次和那几个在酒吧里就皱眉,他回酒店睡着都比在酒吧好。这次酒店换了一家,离得更远了。快到酒店门口是他突然看到了游野。
游野抽着烟,毛病,小小年纪烟不离手的,主要是看到游野抽烟,自己也想抽。连珵靠近他。
游野抬头看他,惊讶的挑眉,连珵过去也蹲着,蹲下的时候不小心挤到游野,游野被挤的手支在背后撑着。索性也就坐在地上。这里人很少,离繁华的街道明明不过几百米,却冷清像两个世界,空中传来的商场音乐持续不断的提醒着区别。
连珵开口却能把人呛个跟头,“怎么了,被赶出来了吗,这么快,才一天,不应该啊。”连珵还记得上次游野说过自己跟宿家相认的事情。
宿野看了他一眼没搭理,这人这么嘴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诶。”连珵看到游野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撞了一下他。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呸,你当谁都能让老子这么问。”
“那谢谢你,没被赶出去。就是我烦,出来透透气。”
“啧啧,要我我也够烦的。方茹抱着你哭了?还是宿杰给你难堪了?”连珵吊儿郎当的问,但是话里满是关心。
“你也别想了,这种有钱人家是非多,宿杰那脑子要是不正常你也不能气着自己。你就当这些人都有病得了。”
“你什么病?”
“靠,老子替你说话呢。”
“没事儿。”
宿野掸掸灰起来说:“那天晚宴多谢你了,请你吃饭。”
“别了,宿家现在给你钱了吗,要没给的话你的钱应该也不多了,”连珵突然惊呼一声“上次喝酒的钱你出了,我本来打算请客的。”
宿野斜了一眼说:“别为我操这心了,走,吃饭。”
宿野领着连珵去了一家炒菜馆,这家店离得近,而且有包间,游野进去要了个包间,顺手抽几张纸擦了擦桌面,拿过菜单让连珵点。
小炒牛肉,素三鲜,连珵没再点把菜单给了宿野。
宿野拿过来又点了糖醋排骨和回锅肉,想了想又把回锅肉改成里脊肉。
别看这少爷没人管,但娇气的很。
回锅肉有点油腻,这少爷应该不喜欢吃。
其实被抛弃过的人在一些方面的敏感简直就是后天点亮的技能。
宿野起身去接了两杯茶,连珵抿了一口就放下,小炒馆里的茶很烫,宿野眼里带点笑意。
游野转眼又看到他脸的伤,连珵戴着口罩的时候没发现,刚才摘口罩喝茶自己才发现他嘴角那有淤青和小口子,黄的紫的,看着很滑稽。游野皱了皱眉,手伸过去摸了一下:“这是怎么了?又让人打了?”
连珵抬头,游野的手刚好蹭过他眼睫毛,痒痒的。游野右手一推,转着圈看他的脸。连珵这才恼羞成怒拍开了他的手。
热茶在两人之间升腾起水蒸气,游野看着眼前朦胧的连珵轻声咳嗽一下问:“什么时候被人打的?”
连珵没好气的说:“摔得。”
“什么姿势能摔成这个样子。你示范一遍?”
“前几天被人堵了,”连珵无语道。
“谁干的?”
“可别说我这事情了,反正都是被人家看不顺眼。”连珵不想多说,他往后一躺翘着二郎腿。
游野点点头,也没追问。
等到菜上来,连珵又开始问宿野。
“你过去宿家那怎么样?”
“就那样,我感觉他们有点别扭,我也有点。”方茹热情怜爱的不太正常,游野不太习惯,总觉得有点问题。
游野默了默,像是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说,我也先不想了,到时候再说吧。说着给连珵夹了块排骨,连珵看着他,他看着连珵。两人陷入一种短暂的平静氛围。
游野想把排骨夹回来,这人不会是有不吃别人夹的菜的毛病吧。富贵人家是不是吃饭都用公筷?自己刚刚是不是不太卫生?不对啊,这筷子我还没用呢。
连珵一拍桌子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在转移话题,想让我闭嘴。”说完狠狠地咬了一口排骨。
游野筷子停在空中,觉得自己刚开始时对这个人的阴暗印象绝对是错觉。连珵现在的样子感觉傻的跟以前他在重庆的家门口流浪的大黄狗一样,说不定都没有那只小黑猫聪明。
两人吃饱后慢慢抱着杯子喝茶,连珵一瞬间竟然觉得有点温暖,也许是很久没人陪自己吃饭带来的错觉,他低下头让温热的水蒸气扑在眼睛上。
游野开口了:“我明天要去重庆。”
连珵抬头诧异的看着游野:“你去重庆干嘛?”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是从重庆来的?”
连珵这才恍然大悟:“你说话也没口音,我还真就忘了问你是从哪来的。”
“你回去干嘛,宿家也去?宿文钊方茹宿杰都去?你和他们去找你生父母?让宿杰认亲?”连珵捧着杯子一口气问。
“嗯,差不多,去解决这些事情。”
“你出过北京吗”游野想了想问连珵。
“没有,我一直在北京没挪过窝,也没去旅行过。不过这附近的酒店酒吧我倒是很熟。”
“到时候打个视频吧,重庆很不错的。”
“嗯,你有这闲工夫就行,我无所谓。”
“宿家这意思是以后就带你来北京,宿杰回重庆就不回来了?”连珵问。
“不可能、宿杰不可能回去的。”游野想起游建的作风,要是宿文钊能放心的把宿杰给游建那简直是见鬼了。
吃到最后游野说:“我出去一会,你先吃。”
连珵点点头。安静的吃菜。
一会游野推开门,手上有个塑料袋。
“你去买东西了?”连珵随口问。
“嗯。”
连珵感受到游野坐在身边,他诧异抬头。刚好下巴被游野伸出的手接住。游野左手托着他的下巴,右手拿着碘伏棉签给他嘴角消毒。
“怎……”
“别说话,别把碘伏吃进去。你不是说,帅哥是造福行人吗?”游野温暖的笑着,给他处理嘴角的伤口。其实也就一个小口子。不至于。连珵错愕的一动不动,任由游野动作。
直到游野处理完把药装好放他左手边,连珵才说话。
“你自己的伤口都不关心,注意我的脸干嘛?”
游野吃碗里的饭,头也不抬的说:“造福行人。”
行,连珵无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