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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现在 ...

  •   夜幕下,林湫沉沉睡着,陆峤年却失眠了,自嘲似地勾了勾唇角。

      要是林湫知道藏起那把锁住他记忆的钥匙的人此刻就躺在自己身边,会怎么样呢?

      会歇斯底里质问他,还是再次想要离他而去?

      都不会了,他会紧紧抓住自己的爱人,让他再次生出骨头、长出血肉。

      “林林,等我把公司的事处理好了,咱们就回你老家避暑吧。”饭桌上,陆峤年突然说。

      “好啊。”

      林湫连连点头,他连自己家都忘了,回去一趟也好。

      听陆峤年说,他老家风景很好呢,近年来发展得也不错,搞起了果园种植,漫山遍野的石榴园、柑橘园,基本脱贫了。

      一周后,两人踏上了返家乡的路途。

      绕过崇山峻岭,跨过蜿蜒向前的长河,家乡就停留在哪里,日复一日等候着归鸟。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迁徙觅食的鸟儿,回来了。

      林湫坐在副驾驶位,静静地看着青山离自己越来越远,又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一路看到好几处果园。

      漫山遍野的生机。

      初夏的石榴果园里,枝叶已经长得繁密,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榴花红似火,远远望去,像是铺在地上的浓郁晚霞,将这片山都染成胭脂色。

      等越过这个小山丘,一座小镇便映入眼帘,那是故乡,是归属地。

      被乡音包裹的感觉特别奇妙,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当林湫下意识说出方言时才惊觉。

      手指附上眼角,那里已经洇出了泪水,是湿润的,也是暖的。

      面前这个装修完好的带院子的楼房应该就是他家了,陆峤年说早就派人来装修过,所以现在他们才能直接住进去。

      “这棵石榴树长得好高啊。”

      林湫盯着水泥路旁那棵比他高出半人的石榴树陷入沉思,结的果子好吃吗?会不会中看不中用?

      “它可比我们都老,你小时候还摘过它的果子呢。”陆峤年笑道,“它旁边原来还有一棵橘子树,只是后来修路就被砍了。”

      “哦。”林湫恍然大悟,有些失望的样子,他忘记橘子的味道了。

      但是还不错,比起一棵橘子树,还是一段可以通往山外世界的水泥路更好。

      “进去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

      “走吧。”知道这里是自己家后,林湫就安心了许多,大有一番一家之主的模样。

      陆峤年还记得医生的话,最好能让他待在让他安心的地方,有利于身体恢复。

      他思来想去,林湫应该最想待在自己家乡吧,毕竟他小时候写作文的时候,最喜欢写自己的家乡,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老是聊到自己的家乡。

      如他所料,今天一整天林湫的心情都不错。

      “林林,带你去个地方。”

      “走吧。”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一处墓园,陆峤年在外面的花店卖了一大束白色包装的小雏菊,拉着林湫熟练地走上楼梯,精准停在第七排第八个灰色石碑前,左上角贴着墓主人的照片。

      是个不大的漂亮小姑娘,应该才二十岁左右吧,穿着白裙子,面带微笑,尽管只是张照片。

      但那笑容很温暖,并不显死板,照片底下写着她的墓志铭:请在天晴的日子给我带一束小雏菊吧。

      有些小俏皮,挺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脑子里想的。

      “田、灵、铃。”林湫直接照着名字念出来,忽然觉得身旁的陆峤年好像有些难受,那一瞬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深吸一口气后轻拍拍他的肩,“你女朋友?”

      “林林,你是我的初恋。”

      林湫闭嘴了。

      陆峤年轻笑了声,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把手里那束雏菊塞到林湫手里,示意他放到墓碑前:“是你的妹妹。”

      “我妹妹为什么姓田?”林湫下意识发问。

      “不是亲妹妹,算是义妹。”

      林湫没接着往下问,只是慢慢蹲下身,把那束小雏菊摆放好,对着墓碑念叨着:“小田,不好意思,我出了点事没认出你来,你不过你放心,往后哥会常来看你。”

      陆峤年始终立在一旁,看着林湫饱满的后脑勺一言不发。

      “诶,这缝里还长了颗苗!”

      林湫看到那棵小橘子树苗的惊讶程度不亚于三个多世纪前牛顿被苹果砸到头顶。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墓碑右侧的缝隙里果真有一株小橘子苗。

      小小的一株,迎风招展,甚至还长出了几只侧枝,为数不多的小白花被绿叶遮挡住,也不忘绽放馨香,细小的黄蕊吐露着,很可爱。

      这里周围没有一棵橘子树,也不知它的种子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在地底下沉寂了多久才破土而出,又要忍受窄缝的逼仄,努力让自己长高高,沐浴阳光雨露。

      或许还能听到好多好多个动人心扉的故事,在这个墓园里,做一个认真的聆听者。

      “还真是。”

      陆峤年原本双手抱胸站在一边,这会儿已经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这个不速之客。

      过去的三年多时光里,他一直不曾来看过她,或许是自觉惭愧,但他每年都请了扫墓人,或许是扫墓人也心疼这株小苗,一直没有把它拔掉。

      “长得挺好的,没有病虫害。”陆峤年检查了一番,下了结论。

      它是一棵健健康康的小橘子树呀。

      “就是这地方对于它来说太逼仄了,就算不被拔走怕也会长歪。”

      “那我们把他种到院子里去吧。”,话一出口,林湫兀自摇了摇头,在别人墓碑旁边动土是不是不太好?

      “可以。”陆峤年正色道,“他们不会介意的。”

      林湫这才知道,田灵铃右边的两座墓都是她的父母。

      陆峤年找墓园工作人员要了铲子,把橘子树挖了出来,填好土后两人一起把它种在院子里。

      浇了水、施了肥,橘子树沙沙作响,似乎是在向对面不远处,那棵高大的石榴树打招呼。

      直到林湫把水浇完,两人才又一起在镇上四处闲逛,一起到藏在巷子里的小面馆吃并不那么正宗的兰州拉面,一起看水塘边上几个钓鱼佬打窝下钩,还被路过的扛着摄像头采风的摄影师免费拍了几张照片。

      甚至走在路上,陆峤年突然伸手摘了路边探出围墙的一朵红石榴花递给林湫,摘完还在树杈上放了一百块钱。

      林湫:“……”

      “把我当小孩哄呢?”

      他没忍住笑了声,然后接过那朵花,自开玩笑似的说:“今年秋天有人要少吃一个石榴了。”

      “不会,这朵花是雄花,不会结果子。”

      “你怎么知道?”

      “你看,这朵花长得像喇叭,里面没有明显的长花柱,就是雄花,不能坐果,要是雌花,就是下部为球形或葫芦形,里边有雌柱,就是雌花,到秋天就有石榴可以吃了。”

      陆峤年讲得头头是道,好像自己种过似的,林湫不吱声了,把那朵花捧在手心里把玩,凉凉的,还好看。

      两人在这边一住就是两个月,林湫直接胖了六斤,脸捏着也有些肉了。

      陆峤年还带他去划船摘莲蓬、爬山徒步纳凉,要是累了、走不动了,陆峤年就背上林湫,但通常一见到有人在,他马上就拍拍陆峤年的背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要是他不放!

      那就只好掐肩膀打屁股揪耳朵了。

      几个月下来,林湫身体素质好了不少,能跑能跳的,几乎看不出来是出了车祸还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年的植物人。

      林湫还发现,自己每天吃的药在逐渐减少,情绪也逐渐平稳可控。

      在这之前,他有一次抵抗吃药,趁陆峤年不注意少吃了两颗药,结果当天头晕恶心,半夜还睡不着,他只能赶紧把那两片药给吞了下去才有所好转。

      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少吃药了。

      七夕那天,陆峤年给林湫准备了一场烟花秀。

      得亏是在乡下,要是在宁泽,交的罚金恐怕比烟花要贵上好几倍。

      漫天彩霞下,陆峤年突然掏出个绸布盒子,里面是一对白金戒指,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

      “林林,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搞得这么正式?

      林湫笑了。

      “好。”

      霎那间,时间停滞,天地共颤,两颗心共同跳动着,频率逐渐重合。

      陆峤年给林湫戴上了戒指,林湫亦然。

      无名指上多了道亮白的光,那不是禁锢,是牵挂。

      为自己求得了名分,陆峤年算是得意忘形了,恨不得每天趴林湫身上。

      呃,要是林湫愿意坐他身上那就更好了。

      这天,两人正在饭桌上吃饭,林湫盯着陆峤年,突然说:“我们回去吧。”

      “嗯?”陆峤年嘴里还嚼着刚刚挑给林湫但林湫嫌弃有点肥的一块肉。

      “小年老在宠物店待着也不好,要是把我们忘了怎么办?”

      林湫找了个理由。

      他注意到,陆峤年每天线上工作时间不少,除了陪他就是在工作,隔几天就有人来这边,似乎是某些文件必须要他签字,尽管陆峤年之前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火,明确通知:往后低于一个亿的合同都不要拿到我面前来。

      当然,小年也很重要。

      “唔,那咱们就回去吧。”

      林湫瞥了一眼,陆峤年一副兴致缺缺的蔫样。

      这家伙连狗的醋都吃,而且还吃的不少,于是林湫又补了一句:“感觉还是家里好,这里没有家的味道。”

      是真心话,虽然陆峤年说这里是他老家,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一点都不熟,没有属于家的眷念感。

      可能是因为翻新了一下吧。他想。

      思索一会儿,反应过来的陆峤年猛然抬起头。

      那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吗?医生说要让林湫待在让他安心的地方,有助于缓解抑郁症带来的消极情绪,可以唤醒他潜意识中的安全感。

      如果说林湫更喜欢那个三居室,对这个久别的家乡不甚在意,为什么这两个月来病情好了许多?

      陆峤年想不通,事实上,林湫在病床上说的“不爱他了”一直萦绕在他耳畔,就算打了失忆针,他也一直觉得林湫可能真的不爱他了,一想到这儿,他就恨不得和林湫一起死。

      但不能,他舍不得。

      再说,现在他们不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这一回,他要和林湫好好过一辈子。

      对,要好好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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