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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小镇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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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的对面没有另一个小镇。
天地之间只有一条孤零零的路，两旁没有房屋、绿树、街灯，甚至不是旷野，而是一片虚无。
完全的虚无。
置身于虚无的白色，有种漂浮在云层中的错觉。
“这里不是另一个小镇。”斐思简内心异常平静，不是另一个小镇也好，比起一成不变，变化就代表希望。
陆麟大步走在最前面，他们在这条路上走了一段距离了。
“你的脚还好吗？”斐思简跟在陆麟身后，精神松懈下来注意到他走路姿势有点重心不稳。
“没事。”陆麟回头看了斐思简一眼，又转而看向更后面的林小姐。
斐思简放慢脚步，等林小姐走到平排的位置，斐思简思考了一下措辞，尽量温和地打开话题。
“林小姐，你之前在二楼住了多久？”
“……佩环。”
“什么？”斐思简不确定地确认。
“我叫林佩环。”对方用稍大一点的声音重复。
“哦哦，林佩环。那我叫你环坏可以吗？”斐思简寻思对方嫌弃“林小姐”这个称号太生疏了？
林佩环忍不住笑出声，又觉不妥，敛了表情。
“那环环，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来的，还记得吗？”
林佩环微低着头，沉默了几秒，“我……在扶梯上捧着平板看漫画，没注意脚下，就……”
“就？”
“不小心摔下电梯撞到头。”林佩环脸很红，头更低了。
“呃，这是意外。”斐思简不知该如何评论。
“我到镇子的时候没有其他人，我……不喜欢在外面待着，发现那个房间后就一直住里面。”
“只有你自己？三楼的吕教授呢？就那个老太太……”
“我没注意过……”林佩环想起那个救了她的老太太，不禁难过起来。
“那你还有什么遗憾，心愿之类吗？”
斐思简想到还剩三分之一的细沙，如今别说时光电视，连所有楼房都没了，细沙也没了用武之地。
“没有。”这次林佩环回答得很干脆。
这个回答在斐思简的意料之外。
“你们要不要休息？”陆麟在前方停下，他问两人，眼睛却是看着斐思简一个人。
“你想休息吗？”斐思简怕林佩环不好意思提，又问了一遍。
林佩环偷瞄了一眼高大的陆麟，又看看身旁的斐思简，轻轻点头。
三人就地坐在路上。
“我……”
斐思简和陆麟看向林佩环，她低着头蜷缩着身子，肩膀上似有千斤重担。
“我感觉……”话刚起了个头，眼前林佩环的身体曲线由实转虚，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变化过程，好像在看一帧逐步调低透明度的图片。
斐思简甚至能透过林佩环的身体看到对面陆麟盘着的腿。
几秒钟时间，林佩环就在两人的注视下消失了！！
只剩下地上一块孤零零的木牌，正面朝上一个“桓”字。林佩环的环同音吗……
这是斐思简第一次目睹这个世界的人消失不见化作木牌的过程，他惊涛骇浪的内心联想到当初在赵盼床上发现的那块木牌。
脑中一片混乱，斐思简本以为已经摸清了这个世界的规律，也找到了目标，只要替来到小镇的人们实现遗愿或者解决遗憾，收集到足够的木牌，他和陆麟就有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
如今小镇没了，林佩环也消失了，斐思简关于自己的生平记忆恢复越多，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就越少。
斐思简害怕了。
他第一次如此害怕。
斐思简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陆麟，只有身旁的陆麟，还像最初一样坚定可靠。
看着陆麟坚毅的眼神，斐思简仿佛又恢复一些勇气。
对，还有陆麟。
陆麟对林佩环的消失短时间的惊讶过后，很快恢复镇定。
斐思简又觉得陆麟有那里变得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的陆麟是一座高山，一个绝对可靠的男人，现在的陆麟眼里还多了些斐思简读不懂的东西。
他俩拿起地上的木牌，起身继续沿着天地之间唯一的这条路向前走。
“你看！”走在前方陆麟不知何时停下脚步，回头向斐思简方向招手。
其实陆麟不指也能一眼看到。整个世界除了脚下的路，眼前只有一个地方还有色彩。
那道熟悉的墙。
通往墙的回廊和绿荫都消失了，墙也不再隐蔽，直直矗立在天地之间，好像等候已久。
走得更近一些，墙上的凹槽和四块已经嵌入的木牌清晰可见。
斐思简深吸一口气，拿出身上的三块木牌，在剩下的凹槽依次尝试放入。
天地逆旅 世O盘桓
面对只差一个字的八个凹槽，斐思简想通了！之前的熟悉感从哪里来的。
西汉的王褒和唐代的李白都有诗句：天地一逆旅。
天地如旅舍，生者是过客，是旅人，死亡是归途。那么对应的后四个字：“天地”对应世什么呢……世事？世人？世间？
就在斐思简陷入思索中，猝不及防后腰传来一阵剧痛，斐思简在惊讶中颤.抖着回头，陆麟和自己的距离很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近到斐思简能清楚的看到陆麟高挺的鼻子旁的一颗小痣。
深邃俊美的五官近在眼前，而陆麟手中的小刀正深深刺入斐思简的后腰，剧痛和失血让斐思简无暇欣赏男人的容颜。
这把刀……是张笛刺杀魏天琪那把吧，陆麟只把张笛的木牌给了自己，刀藏了起来。
那时候陆麟就计划要杀我了吗……斐思简思考的速度也变慢了。
“你……为什么……”斐思简身体的力气随着血液快速流失，他很快站不住瘫靠在陆麟身上。
陆麟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斐思简知道这个味道，有点像……消毒水？
“斐思简。”陆麟扶住着斐思简的身体，让斐思简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
凑近斐思简因为失血变得异常苍白的精致侧脸，陆麟低沉的嗓音此刻如恶魔的低语。
“天地逆旅，世间盘桓。”
最后缺的字原来是斐思简的的“简”……
斐思简的意识越飘越远。
眼睛睁开一条缝，刺目的白光使得床上的人又很快闭上眼。
“水……”干裂的嘴唇轻启，无力地吐.出一个字。
“！”床边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瞬间站起。
“宝贝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女人抱住床上的人喜极而泣。
“……妈？”斐思简感到嗓子里有火在冒，费劲抬起扎着滞留针的右手轻拍扑在自己身上大哭的女人后背。
“宝贝你……终于醒了……你都昏迷一个月了啊，可把我担心死了……”女人越哭越凶。
“妈……水……”斐思简又说了一次，这次被听见了。
“哦哦好，宝贝想喝水是吧，你等等哦，我先去叫医生。”女人从儿子身上直起身，擦了擦眼泪，匆匆出了病房。
斐思简又闭上眼睛等待，肉.体的虚弱无法支撑他一直保持意识清醒，不知不觉又睡过去。
第二次醒来时，斐思简感到身体恢复了一些体力。转头看到床边的母亲正在剥葡萄皮。
“宝贝醒啦？刚才医生来过了，医生说你可以喝水，我打算剥些葡萄压成汁，这样有营养嘛……”
斐思简看着手上动作不停，嘴上絮絮叨叨的美丽女人，是熟悉的日常。他怎么会忘记呢？
对啊，他有一个全天下最爱他的母亲，单亲家庭长大的斐思简从未缺少过爱，同时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在成长过程中不缺赞美和喜爱的斐思简学习成绩优异，考入华大后他家更是邻里闲谈间被羡慕的对象。
“不过啊，以后不能再冲动，有情况先报警，你手无寸铁上去和歹徒拼命太冒险了！这次被扎到的是肾脏，还能捡回一条命，如果扎到别的地方就……唉”
“……对不起，妈。”斐思简想起来了，出事那天去超市购物的寻常日子，居然让他碰上持刀歹徒劫持小女孩，正义感上头的他没想太多就冲上去了。
或许当时该等警察来？不过情况危急，再来一遍，斐思简恐怕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不知道，你躺在ICU里的一周每一秒都难熬得很，当时想万一你要有个什么……”说着母亲又要哭，斐思简赶紧问：“那个小……女孩呢？”
母亲把保温杯里榨出的葡萄汁插上根吸管，小心递到斐思简嘴边。
“被你救的小女孩没事，没受伤。”母亲欣慰地看着儿子缓慢吸着葡萄汁，“倒是你的情况也算幸运了，这个月医院的ICU病房里前后住进快十个人，只有你和隔壁床的姑娘好转了，其他人……”
斐思简暂停了吸水的动作，向隔壁病床微微偏过头。
这张脸……林佩环？
“宝贝怎么啦？再喝一点吧？陆医生说你每次可以喝200毫升左右。”
“什么医生？”斐思简蓦地转回头。
“陆医生啊，陆医生医术高明又认真负责，还很帅气呢……”
陆医生？难道……
“陆医生你来啦。”嘴边的吸管忽然被拿开，一个穿白大褂的高大男人走进病房。
男人靠近斐思简的病床。
“陆医生，他喝了一点葡萄汁，什么时候能喝粥啊？这么久没吃东西肯定饿环了。”
陆医生低下身，熟悉的俊脸一下子贴近，仔细观察着病床上斐思简的状态。
“再观察一天，就可以进流食了。”
“好的，陆医生。”
斐思简呆呆望着眼前这张脸，一切都是梦吗？视线从陆麟的脸下移到他白大褂胸.前的铭牌“陆临外科医生”。
原来是“临时”的“临”。
麒麟的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幻想他如祥兽从天而降，拯救自己。不，陆麟确实救了自己。
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随着陆临医生起身而变淡。
“斐思简，”陆临医生沉稳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斐思简听到自己胸腔里砰砰的心跳节奏变得不规律。
“欢迎回来。”陆临医生嘴角上扬，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嘱咐了母亲几句，离开了病房。
我回来了。
斐思简在心里默默回答。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