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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情啊爱啊的 ...

  •   “邵总,陈先生已经在楼下了”

      话音刚落门锁传来电子音。

      陈禾的脚步声在客厅里显得迟疑而轻微。邵宴能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陈禾停在玄关,没有继续往里走。

      “这里是江临,不是缅北。”陈禾的声音传来,“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邵宴缓缓转过身。陈禾站在门口,背脊绷得很直,身上还是那件旧衬衫。

      “矿区的事,”邵宴开口,声音不高,“你想再发生一次?”

      陈禾的嘴唇抿紧了。

      邵宴走近几步,目光落在他脸上,不容许任何闪避。“陈禾,你的安全,”他顿了顿,“现在是我的底线。”

      他越过陈禾,走向门口,经过他身边时,脚步停顿,司机叫阿坚,以后他负责你通勤。”顺手从兜里拿出张银行卡递给了陈禾。“我的副卡,你随便用,给自己多买点衣服”

      拉开门,他侧头,最后看了陈禾一眼,

      “别试图甩掉他。”邵宴说完,带上了门。

      邵宴走向电梯,金属门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铂悦府是他名下资产,门禁系统直接连通他手机。

      这样就能保证你安全了吧,陈禾。

      邵宴回到邵恒地产办公室,窗外暮色渐沉。他划开手机屏幕,公寓监控画面里空无一人。客厅大理石台面上,副卡和钥匙并排躺着。

      阿坚的电话进来:"邵总,陈先生走了。"

      "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指尖在定位软件上轻点。红点停在长明区420号。

      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陈禾果然回去了,邵宴放下钢笔,转向落地窗。

      他关掉定位,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电梯下行时,手机在掌心震动,他瞥了一眼,是林澈的来电。

      邵宴看着那两个字,电梯下行的数字无声变换。

      他划开接听,将手机贴近耳边。

      “在哪?”林澈的声音传来。

      “公司。”邵宴应道,目光掠过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开口道,“一起去马场。”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回应:“好。半小时后见。”

      没有寒暄,直接挂断。

      马场空旷,风里都带着草和泥土的气息。

      邵宴径直走向马厩。工作人员牵出他那匹纯黑色的奥尔洛夫马。皮毛在夕阳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有力,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喷出灼热的鼻息。

      邵宴利落地翻身而上,缰绳在手心勒紧。他没戴头盔,任由风吹乱头发。

      马匹在他□□一开始还有些焦躁,随即在邵宴控缰力道下变得顺从。他猛地一夹马腹,黑马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几乎要割裂空气。他伏低身体,视线紧盯着前方,所有的思绪都在这种极限的速度和掌控感中被暂时甩在身后。

      他在场地上跑了几圈,速度渐渐慢下,最终精准地勒停,横亘在林澈面前。

      马匹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邵宴高踞马背,逆着光。

      邵宴深吸一口气随即低下头,看着林澈,开口喊了一声:

      “澈哥。”

      林澈明显愣了一下。他眉头微蹙,明显是察觉到邵宴此时的状态:“怎么了?”

      邵宴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暮色四合的天际,声音平稳:

      “昭华珠宝的全部法律业务,我会独立出来,外包给澈言。”

      他顿了顿,视线落回林澈脸上:

      “我要陈禾负责。”

      林澈脸上的讶异收敛,变得严肃。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语气带着劝阻:“阿宴,昭华是你的根基。全部外包,还是给他……这太冒险了。董事会那边会有阻力,而且陈禾他……”

      “我知道。”邵宴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动摇。

      林澈就这么站着。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林澈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妥协

      “好吧。”他抬头,迎上邵宴的目光,“这个项目,我来亲自来安排。”

      邵宴看着他,没说话。

      他一抖缰绳,黑马顺从地调转方向,不再停留,朝着马厩走去。

      “陈禾,来我办公室。”

      林澈的声音在办公区响起,让陈禾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他抬起头,林澈已经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陈禾心下微沉,放下手头的工作,跟了进去。

      林澈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他没有绕圈子,将一份文件推向桌沿:

      “昭华珠宝的全面法律顾问业务,昭行集团那边刚刚决定,移交给你负责。”

      陈禾呼吸一滞。

      昭华珠宝。邵宴起家的根基,昭行集团最核心、也最敏感的产业之一。

      他几乎立刻抬头,目光直直看向林澈,声音有些发紧:

      “是邵宴安排的?”

      林澈迎着他的视线,没有否认。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叠,语气沉缓:

      “他这是在用整个昭华公司,为你铺路。”

      这句话像一块沉重的巨石,轰然砸在陈禾心口,带来一阵闷痛和几乎窒息的压抑。

      铺路?

      用整个昭华?

      这哪里是铺路,这分明就是邵宴直接表明了“你所有的前路,都必须由我来定义和给予。”

      一种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看着桌上那份代表着无数人梦寐以求机会的文件,只觉得那纸张边缘,都透着邵宴的掌控欲。

      他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抬起眼,看到林澈正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又带着一种洞悉和理解,随后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文件上。

      陈禾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想起自己刚来澈言时,履历单薄,处处碰壁。是林澈,顶着压力给了他机会,让他坐进了这间律所的格子间。林澈从未明说,但他知道,自己能留下,绝不仅仅是因为那点所谓的“潜力”。

      如果他现在拒绝……

      拒绝邵宴的安排,无异于直接挑战邵宴的底线。昭行是澈言最重要的客户。林澈和澈言,都会因为他,承受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更糟。

      他不能让林澈难做,不能让这个唯一给过他平等机会的地方,因为自己而受损。

      现实像冰冷的潮水,漫过心口,将那点不甘和挣扎一点点压回深处。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妥协。

      “……好。”一个字,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林澈点了点头,将文件又往前推了半分:“相关资料我稍后让助理发给你。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陈禾没再多说,拿起那份文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没有回工位,而是直接离开了律所。

      他站在街边,看着车流穿梭,最终却还是迈开脚步,走向铂悦府。

      电梯上行,停在那个熟悉的楼层。

      他走到那扇门前,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推门。

      门,竟然是虚掩着的,没有关上。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空旷冷清的客厅。

      一切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那大理石台面上,还放着他留下的副卡和钥匙。

      他走了进去,没有开大灯,走向客厅沙发前,坐了下去,

      身体陷入柔软的皮质沙发里,却感觉不到放松。

      他环顾着这个邵宴为他准备的房间,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木质香气。

      他坐在这里,只是看向窗外。看着自己曾经住着的长明区。

      马场的更衣室里,手机屏幕亮起,是阿坚发来的消息:「邵总,陈先生回铂悦府了。」

      邵宴解开护具扣带的手没有停顿,将沾着尘土的护具放在长凳上。

      他拿起手机,手划过屏幕,调出公寓的监控。

      画面里,客厅没有开主灯,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勉强能看清沙发上的人影。

      陈禾没什么生气地陷在沙发里,脸朝向落地窗的方向,一动不动。

      他在看什么?

      他关掉监控,脱下被汗浸湿的骑马装,换上佣人递来的衣物。棉质面料包裹住身体,驱散了马场带来的寒意,但心里莫名泛起燥意。

      他没再多停留,发动车子,驶向铂悦府。

      指纹锁发出识别声,门应声而开。

      推门进来的瞬间,陈禾朝他走了过来,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只是站在那里,微微抬着眼,看着他。

      昏暗的光线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然后,陈禾开口了,猝不及防地刺破寂静: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邵宴呼吸一窒,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慌了一瞬。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带着急促:

      “我是在帮你啊!”

      “帮我?”陈禾嗤笑一声。他眼底那片平静的深水终于起了波澜,“高中那时候你一声不吭离开,全学校都说是我害的!说我是缠着你的同性恋,说是我陈禾逼走了你!”

      他往前踏了半步,目光死死钉在邵宴脸上,声音抖了起来:“邵宴,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你告诉我!我那时候……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句“不是你害的”几乎要冲口而出,又被邵宴死死咽了回去。他喉咙发紧,看着陈禾通红的眼眶,他只能说出:“不是因为你……”

      “那你是因为什么啊!”陈禾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告诉我!”

      他死死盯着邵宴,胸膛剧烈起伏。

      可邵宴只是站在那里,那些关乎家族、权力、父亲不容置疑的意志……他无法说出口。那是他的枷锁,他的战场,他不能,也无法将陈禾彻底拖入其中。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陈禾看着他长久地沉默,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他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弄和失望。

      他不再等待,猛地转过身。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邵宴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上去,从身后猛地将陈禾紧紧抱住!手臂箍住他清瘦的身体。

      “陈禾!”他的声音带着慌乱,“你相信我,我没有想过害你,我从来没有!”

      他重复着,像是在说服陈禾,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只是想帮你……我想帮你……”

      陈禾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得像一块铁。

      然后,他开始挣扎,用尽力气,手肘猛地向后顶。

      “放开!”

      邵宴的手臂被撞得生疼,却依旧不放。

      “你他妈放开我!”陈禾低吼着,呼吸都变得混乱。

      拉扯间,邵宴感觉到怀里的人猛地一个发力,挣脱了他的禁锢。

      陈禾踉跄着向前几步,头也不回,逃也似地冲进了卧室。

      “砰!”

      房门被狠狠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邵宴僵在原地,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他缓缓放下手臂,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最终没有去敲那扇门,也没有离开。

      他转身,走向阳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江临市夜景,万家灯火,展现在眼前。

      他在阳台沙发坐下,视线落在远处模糊的光点上,有些失焦。

      那是在麓山别墅,他年纪还小,可能刚满十岁。

      他和江翊并排坐在花园石阶上,看着父亲送走最后一位访客,转身朝主楼走去。

      他站起身,跑过去,拉住了父亲西装的衣角。

      “爸爸,”他仰着头,“爱是什么?”

      父亲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看不清父亲的脸。

      父亲只是低头看着他,然后说着

      “那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说完,他便抽回了衣角转身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

      “宴哥!”赵宇咋咋呼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宇比他俩都壮实些,此刻的赵宇被汗浸湿的额发贴着脑门,先是笑嘻嘻地一把搂住旁边的江翊,然后才看向他,“走啊!去后山球场!”

      后山高尔夫球场是邵家的私产。他们三个半大点的孩子在那里,与其说是打球,不如说是瞎闹。穿着制服的门童一见他们,立刻躬身,整齐划一地喊着:“少爷。”

      赵宇拿着比他个子还高的球杆胡乱挥舞,江翊在一旁皱着眉躲闪。

      邵宴看着他们,问到赵宇:

      “赵宇,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赵宇停下动作,挠了挠他那头小卷毛,然后扭头看向旁边正低头衣服的江翊,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回答得斩钉截铁:

      “爱?就是能每天看着小翊啊!看他生气,看他笑,都行!”

      话音刚落,江翊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猛地抬脚,毫不留情地踹在赵宇的小腿上:“滚!谁要你每天看!”

      赵宇被踹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嘿嘿傻乐,凑上去搂江翊的肩膀,被江翊嫌弃地推开,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他站在一旁看着,赵宇的答案简单、直白,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懵懂和热烈。可这答案,无法解答他心中的困惑。

      那天晚上他回到别墅想再去问问母亲。他轻轻推开母亲房间的门,却听到父亲正对着电话那头吩咐:

      “安排一下,带儿子去伦敦吧。这边,不适合他了。”

      阳台上的邵宴猛地眨了下眼,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弄明白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靠在沙发里,看着卧室那扇依旧紧闭的门,

      邵宴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凌晨三点。

      他竟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那种迷茫感突然涌来。

      他站起身,放轻脚步,走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手搭在门把手上,停顿小心向下压。

      门锁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他推开一条缝隙,侧身进去。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夜灯。陈禾侧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平稳,那些情绪从他脸上褪去了,只剩平静。

      陈禾额前的黑发搭着,遮住了一点眉眼。

      邵宴走到床边。他看着陈禾沉睡的脸

      缓缓蹲下身,单膝抵在地毯上,让自己的视线与床上的人平行。

      他的目光在陈禾脸上掠过,从眉眼到嘴唇,最后落在他搭在床边的手。

      那只手,指节分明,手腕处还有一条疤痕。

      鬼使神差地,邵宴伸出双手覆上了陈禾手背,然后缓缓握住。

      掌心里的触感真实。

      邵宴低着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那个困扰了他二十多年的问题,再次无声地浮上心头。

      他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流拂过,像是在问沉睡的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陈禾……”

      “……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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